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