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男人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
刺下那一刀时的那双眼睛。
冷静,果断,没有半分犹豫和愤怒,就像是在经过了无数次的权衡后作出的决定,就像是他是在切一块豆腐而不是活人的血肉!那一刀干脆利索,快速凌厉,压根没有半分留情的样子!
这种人要是没有点心理问题,他把脑子送人!
……较真起来,楚子沉的确是没有什么心理问题的。刚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和举动,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价值观不同罢了。
在他那个年代,肉刑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甚至连他本人也受过刺面的摧残。
在那种流放、劳改、断手断脚、割面挖鼻都和如今判多少多少多少年有期徒刑性质类似的地方,你当然不能奢望楚子沉拥有现在主流“人人平等”的价值观。
他虽然在努力接受这个社会,但很多骨子里的东西完全不是一时片刻能改得过来的。
章国尚严刑,崇酷法。楚子沉虽然并非天性严苛之辈,但到底也是法家学派的推崇者,对他来说,这种夜半时分奸.□□女、被人制住后还意图伤人,死不悔改的恶徒,应该数罪并罚,加大刑判,甚至处以死刑都不为过。
而且当时的死刑还带着蛮荒的血腥:具五刑、族诛、枭首、弃市……比起现代人性化的电椅、药物、子弹来说,那真是严酷又血腥的东西。
在这种生活环境中长大的楚子沉,当然不可能拥有和现代人相同的三观。他不是不会怜悯,不是不会犹豫,只是他的怜悯和犹豫,都绝不会分给这种逞凶的恶徒罢了。
对楚子沉来讲,在那种恶徒奋力挣扎,旁边还有低声啜泣的女子的情况下,直接一刀制住恶徒再安抚女子显然是最好的方法。
——但从完全不知道他背景的普通人角度分析,这货绝壁反社会!绝对的!
逃命的男人大概已经爆发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潜力,楚子沉伸手竟然没有揪住他,眼看着他屁滚尿流的跑远。犹豫片刻,楚子沉留了下来,没有继续追上去。
这里还有个刚刚险些被劫色的女孩儿。若是现在追上去,女孩儿又遭遇了什么,那就未免因小失大了。
刚刚那一番短暂的交手,女孩早就缩到了更深的巷角里,拢着她被扯裂的衣服,对上楚子沉逼走凶徒后向她看来的视线后,就猛然一抖。
这个女子身上仅着着一件单衣和短裙,如今单衣被撕裂了,夜晚又气温低,她刚刚又遇上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小巷虽然避风,她还是免不了的冻得哆嗦。
楚子沉沉吟片刻,脱下了身上的校服丢给女孩,自己背过身去,轻声道:“稍后去正街给你买大衣,眼下唯有唐突了。”
女孩呆呆的看着他,脸上泪痕纵横,神情迟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把校服的外套套上,活动手脚站起来,举动还是僵硬的。
楚子沉依旧背对着她。
她木木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发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细若蚊蝇的音节,神色空白而茫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楚子沉转过身,递给女孩一包纸巾,就又重新背对女孩,给她足够的时间来缓和情绪,清理现在狼狈的仪容。
身上的校服带来了温度,女孩儿发散的眼神终于一点点聚拢起来。她带着恐惧的环顾了四周一眼,低声道:“我们走吧,在这我害怕。”
楚子沉嗯了一声,回头去捡起了自己的书包。
拐出这条小巷,再穿过一片小区,就重新回到了灯火透明的街道。运动服外衣的款式不分男女,女孩儿身材娇小,罩着宽松的外套也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她身边是背着书包穿着长袖衬衫,一身书生气的楚子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甜蜜的璧人。
借着灯火透明的光亮,楚子沉侧头看了看这个姑娘。
若说今天在饭馆里看到的女孩儿清纯活泼,带着甜甜的少女芬芳,那这个被劫色的女子就楚楚可怜,有说不尽的女性风韵。她纤细瘦弱,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又在深夜这种时刻赶路,难怪被人当成了目标。
女孩只是垂着头,不说话,抿着嘴唇赶路——她当然被吓坏了。
走路间,正好路过一家女性精品服饰店。楚子沉顿住脚步,温声说:“进去买一件衣服吧。”
女孩像是被线牵住的木偶一样顿住脚步,她现在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可还是反应速度较慢,像是在努力理解楚子沉话语中的意思,过了两三秒才点点头。
“谢谢你。”她终于开口说话,却一张嘴就有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谢谢,真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