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雪越发的大了。”白少瑜侧过身去闪开道路,又朝着颜文臻伸出手臂。
颜文臻扶着他的手臂踩着脚踏上了自己的马车,在落下车帘子的时候又转身叮嘱:“少瑜哥,你看今晚这雪看上去必然一夜不停,明儿你若是有空,我们去西山收雪吧?”
白少瑜微笑颔首:“好。但你今晚要早些休息才行,如果爬山再爬不动,我可不负责背你。”
“走啦!快些回家。”颜文臻又朝着白少瑜做了个古怪精灵的鬼脸,又妩媚一笑,“少瑜哥,你明早来接我哦。”
“好……”白少瑜站在冰天雪地里看得呆住,那一张灵动的笑靥,娇娆明艳,婉转照人,轻盈袅娜,百媚生春。那明媚的笑宛如暗夜里的一团火,又像是沙漠里的一泓泉,叫人贪恋不已,以至于以后艰难的岁月里,他每每回想起这个笑靥,便如沐春风,全身上下都激发起斗志和力量,纵然是赔上全副身家甚至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街角的上方,刚好是嘉和楼的雅间听风阁。这间嘉和楼最奢华靡费的雅间里,今晚接待的是礼部尚书邵锡兰的嫡长子,刚刚蒙圣宠得以入户部当差的六品主事,主要分摊的是中等商贩的税务。
就在白少瑜和颜文臻在雪地里打情骂俏依依惜别之时,听风阁临街的窗户开了巴掌宽的缝隙,窗边站着的便是这位尚书之子,六品主事邵隽文邵大人。
“铭之。”邵隽文的好友太仆寺卿之子栾棠风走到邵隽文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楼下风雪里的小情侣,淡然一笑,“这位姑娘就是这嘉和楼的小东家了,据说这颜姑娘的厨艺颇得她祖父的真传,是个出类拔萃的小厨娘。”
恰逢颜文臻对着白少瑜做鬼脸,邵隽文只顾着看了,似是没听见好友的话。
“怎么,这就瞧上了?”栾棠风看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白少瑜,又冷笑道,“瞧上了也没用,看见没?白少瑜,白家的当家大少爷,看得紧着呢。”
邵隽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依然不说话。
街上,颜文臻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风雪弥漫的街角,邵隽文才抬手把窗户关上,转身坐回了主坐,举杯对席间的几个好友,笑道:“来,这可是嘉和楼的招牌好酒梨花白,我去年就交了定金,今日刚出窖就请诸位一起来品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旁边有人立刻附和道:“难得如此好酒,邵大人又想着哥儿几个,说不得,必须喝倒!”
邵隽文淡然一笑,朝着几个好友举了举杯,仰头把一杯烈酒全部倒进嘴里。
梨花白入口绵软甘冽,实际上后劲儿十足,酒过三巡之后,席间便有人带了醉意。
栾棠风拿了汤勺给邵隽文盛汤,斜着柳眉吊稍儿眼笑道:“听说这海带乳鸽汤最是滋补,来来,邵大人新婚燕尔,房中未免劳苦,赶紧的来一碗。”
邵隽文对此玩笑也不辩言,坦然接过栾棠风递过来的汤碗,拿了汤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慢慢的喝下去,片刻后方笑道:“你还别说,就这道汤的味道,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话就是这么说呢,当初咱万岁爷登基之时竟顾着庙堂上那些大臣们了,皇后去的早,太后又不理论,硬生生把个绝好的御厨给放了出来,不过十几年,看看这老颜家——在这京城里虽然算不上首富,也能排到这个数儿。”旁边一个纨绔子弟一边说一边伸出三个手指头。
“第三?”栾棠风斜了那位一眼,冷冷的哼道,“颜博晏那老东西为人低调的很,最会闷声发大财。别的不说,就说着一坛梨花白他们就买到了四百两!就这价格还要提前一年交银子才算数。若非真金白银开道,就算是宫里御膳房的大总管也捞不到一口!”
“就是,依我看,这云都城里最他娘有钱的就是这叶老儿了。就着一盅乳鸽汤也得八十两银子—赶上咱邵大人半年的俸禄了。若非世贵之家,谁能沾一口?”另一个纨绔说着,又狠狠地吸溜了一口乳鸽汤。
“我说,邵大人你现就管着这些商贾们的税务,怎么这颜家的老家伙还不得孝敬孝敬您?”
邵隽文看了旁边这位一眼,淡然冷笑:“颜博晏的眼里有谁?这会儿只怕陛下下旨叫他进宫去御膳房当差,这老东西都能以身子老迈不堪给推辞了,你信不信?”
栾棠风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这话说的是。这老东西就是茅坑边上的一块石头,那是又臭又硬!”
“这话说的是。虽然这嘉和楼的饭菜好吃,酒也绝好,就是这口气难以下咽。卲公子这样的尊贵人儿来了,他们也如此冷淡,真真可恶。”
“就是,咱们得想个什么办法杀杀他的威风才好。”
“对,想个办法,修理修理他。”
“卲兄,你高招儿多,您吩咐,要怎么干兄弟们都跟着你。事儿成了,您吃肉,兄弟们有口汤喝酒知足了。”
几个纨绔凑到一起,别的没有,冒坏水算计人的事儿绝对少不了。
“行啦!”邵隽文不耐烦的摆摆手,“跟一个糟老头子置气,你们也就那点出息?”
“嘿嘿,咱这不是无聊,说笑话儿嘛。”旁边的一位讪笑道。
“邵兄大人大量,来,咱再敬您一杯。”又一位极有眼色的岔开话题。
邵隽文淡淡的冷笑,举起酒杯来喝酒,眼神却盯着那道乳鸽汤若有所思。
邵家祖上也是南方人,邵隽文自幼娇养,更生的一副好皮囊:他黑发如漆,五官细致精致,唇红齿白,眼神若春水清透,肌肤如美玉般莹白,姿态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疏懒,举手投足,收放自如,说不出的好看,是云都城纨绔圈儿里的头号风流人物。
只是这人心思阴狠,做事不择手段,表面上看去温润无害,实际上却不然,谁得罪了他,他势必要十倍百倍报复回去。
这嘉和楼自从大云太祖爷清平皇帝登基五年后开张,从初元皇帝去世到现在的清平皇帝登基,前前后后经历了百余年,其中有出现过不孝子把家传的老字号弄的关张倒闭过,又有发奋的子弟重新收拾开张,如此翻来覆去至今日,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明里暗里的得罪了不少权贵,更为那些贪婪不知足的权贵们所惦记。其中,一门心思把嘉和楼据为己有的人里面,就包括邵家的这位邵大人。
只是,邵大人想要嘉和楼,外边还有许多人想要,那些人有比邵大人权高的,也有比邵大人位重的,更有比他资历深,家底厚的。横过来竖过去,不管怎么排,都排不上他邵隽文。所以这事儿一直压在邵隽文的心底,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每回来嘉和楼吃饭喝酒,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就是为了来吃一顿美味,喝一口好酒而已,别的一概都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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