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琼琳,十六年!你是觉得我这十六年的错付太愚蠢,所以你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便死守过去,看我为了当年的承诺费尽心思,最后却换不来一段真正的感情?”
沙哑的声音隐忍悲愤,像灰暗的雾,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
一个承诺,十六年守护,他给错了人,但起源却仍旧是当年的她。
岂料一转身,她说弃便弃,连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留。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这个过去,真的让你如此不屑到了恨不得亲手摔碎?”
愤怒和悲伤让他的眉目与鼻头拢成川字,紧紧锁住满腔痛怒,嘴唇抿得死紧,目光死死盯着顾琼琳。
顾琼琳退了一步,转身想走。
他伸手,再次紧紧钳住她的手腕。
“不准走!不准你走!”他低声怒吼,只是吼声到了最后化成呜咽兽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不敢松手,一松手,她便不再回头。
顾琼琳心头忽被针扎似的疼起。
他眼里有些血丝,看她时的眼神,破碎并且无望。
“我没有第二条命可供挥霍。叶景深,放手!”她用力甩手,再听他说下去,她会无法离开。
“我没想拿你的命去换瑶琳的平安,从来都没有!”
“够了!今天我谈话的额度已经用完了,我累了,不想听也不想说。如果你真有什么要说的,我给你机会,明天早上八点,在世辉广场等我。”顾琼琳疾声打断了他。
他强抑下种种情绪与痛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早上八点,世辉广场?不见不散吗?”
“不见不散!”顾琼琳点头,然后抽手,转身离开。
……
翌日,仍旧是闷热的天气,气温比前一天还高了三度,三十八度高温,柏油路面的温度烫得可以煎蛋。
顾琼琳昨天并没留在楚家大宅里过夜,逼着叶景深离开之后,也没再见楚新润,她召来计程车带着行李回了市区。
她的情绪不高,以这样的方式揭开谜底,是件伤人伤已的事,她没有去找徐宜舟,而是找了家环境好的网咖,在角落里玩了一夜的游戏。
在早晨六点的时候,她撑不住趴在了电脑前睡去。
一觉惊醒时,已经十点。
……
叶景深不到八点就已经到了世辉广场。
世辉商场要到早上十点才开门,此时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几个脚步匆匆的行人,广场上没什么遮阳的地方,阳光炽热,没有人愿意广场停留,除了叶景深。
他站在广场唯一的卡通雕像下面,单薄的阴影笼着她,驱不了热意,他脖子上起了一层薄汗。
八点,顾琼琳没有出现。
九点,广场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顾琼琳仍旧没有出现。
十点,商场的大门打开,音乐声传出,人越来越多,阳光也越来越强烈,他仍旧没在人群里看到她。
十一点,接近饭点,附近的饭馆开始飘出香味,阳光照得一切白晃晃得让人眼晕,他流了很多汗,衬衣湿透,却不愿意喝半口水。
十二点,饭馆里坐满了人,发传单的人在广场上游走着,不时地抱怨着天气的恶劣,他脸庞被晒得发红,视线却专注在来往的人流中。
下午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一天最炎热的时间悄然过去,太阳的余温仍旧毒辣,时间已近傍晚。
叶景深脸庞通红,唇却失色。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顾琼琳失约了。
顾琼琳当然没有失约,她在世辉商场五楼咖啡屋的落地窗前,从早上十点半,一直呆到了下午四点。
隔着遥远的距离,叶景深成了一个小小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她依旧看得清清楚楚,哪怕在人流最拥挤的时候,她也能一眼在人群将他揪出。
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个男人,只怕没那么容易遗忘。
而她对他这小小的惩罚,忽然显得无比幼稚起来。
下午四点,她喝完最后一咖啡,戴上太阳帽,背好背包,站到落地窗前,发了一条信息。
“叶景深,别等了,我不会再见你。你们予我的伤害,远比我所表现出来的,以及你们感受到的,要大得多得多,我没什么精力再陪你们耗了。江湖不见,老死不往,此生你我再会无期。”
广场之上的叶景深用尽全力,才让自己读完整信息。
她在看他,一定在这附近……
他蓦然转身,像心有灵犀般抬头,看到了巨大玻璃后站着的纤细人影。
那个人,在向他挥手告别。
他拔腿奔去,冲进商场,发狂似的拔开人群,跑上电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五楼咖啡屋里。
“先生,几位?”门口的女服务员声音甜美地招呼他。
他却恍若未闻地进了咖啡厅里,找到了正对着广场的落地窗。
落地窗前早就空无一人,小圆桌上只有空掉的咖啡杯,和压在杯底的雪白花边纸巾。
“先生,你要坐这吗?我帮你收拾桌子。”女服务员殷勤地招呼着,伸手去收咖啡杯。
叶景深拾起那张纸巾,纸巾上有潦草的字迹——殊途陌路,从此别过,勿寻。
追不回来了。
十六年前的她,和十六年后的她。
同时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