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琼琳虽在楚家住下,但她呆在楚家的时间并不长,除了最初两天安分守己地陪楚瑶琳之外,楚瑶琳病一好,她就去了启润。
楚家大宅自从老太太和程雪霏回来后,就弥漫着一股老气。楚家老太太规矩特别多,像个旧时代的老封君,吃穿住行都要讲个规矩,好似这样一样她就真的变成贵族了。顾琼琳对此嗤之以鼻,别人不了解楚家,她还能不了解?
楚家发迹于楚新润的父亲,改/革开放那阵子沾了国家政/策的光,从一家包子店开始,慢慢经营到一家小超市,再加上人精明,很早就入了股市,赚了个盆满钵满后,光荣离世,家里的经营大权交给老婆和儿子,也正因此,启润的股份中,楚老太太也占了一部分。
楚老太太没什么经济头脑,不过她生了个好儿子,楚新润将那家小超市发扬光大,几次铤而走险的决策,都在赢得了巨大的成功,最终建立了启润。
她早年陪丈夫吃过几年的苦,中晚年却极为顺风顺水,如果说这一生她有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那一定是楚新润的婚事。楚新润没有按她的意思娶老家吃苦耐劳温顺听话的女人,而是娶了个娇贵文弱的女人,就是顾琼琳的母亲顾霁。顾霁出身书香世家,父母当时都是大学教授,又是城里出名的书画家,名望颇高,当时顾家看不起一身铜臭的楚新润,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与楚老太太闹成僵局,是顾霁不惜叛出家门,毅然嫁进了楚家。
楚顾二人离婚,楚老太太贡献了一大半的精力,不过那是后话。楚老太太本身文化程度不高,骨子里带着市井小民的精明厉害,楚家暴富之后,她交际圈子一变,那点粗鄙又不知进退被无限放大,又有顾霁跟在身边对比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s城贵人圈子里的笑话。
自卑与虚荣的作怪之下,她开始学着圈子里的贵人们讲究起作派和排场来,变得霸道又不通情理。这么多年下来,楚宅里的规矩竟是越来越多,可终究画虎画皮难画骨,她学了个皮毛,不伦不类,即便钱越堆越高,也仍旧毫无底蕴可言。
就是苦了楚瑶琳,被这老太太镇压了多年,从前还有楚新润替她挡着,现在楚新润不在,楚家老太太作主。瑶琳病一好,就已被安排了一大堆的课程,琴棋书画插花茶艺,样样不缺,说是别人家的姑娘都学,她是楚家大小姐,以后要嫁到大富人家,不能丢了楚家脸面。
好在,顾琼琳如今在楚家。她是个从小就上树下水,跷课打架的主,楚老太太那点手段,镇不住她,惹急了,她一句话就能把楚老太给噎到岔气。
这些天,顾琼琳白天去启润装装样子,事情都有人在处理着,楚新润的助理、启润的执行总裁再加上几个楚新润的心腹,她根本不需要插手。叶景深说得没错,她就是过去演戏的。
这么大的公司,要她真打算插一手,也是要泪崩的。
没到下班时间,顾琼琳就已经溜出启润。
瑶琳今天下午有堂插花课,被她怂勇着给跷了,这会正等着她过去一直吃饭逛街看电影。
怕她等久了急,顾琼琳走得很快,一出启润的大门,热气扑面而来,日光照得她眼前一片花白,她在门口顿了顿,才又迈步前去,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前面忽然冲过来几个人影。
“扑通”一声,有人跪到了她面前。
顾琼琳给吓得小退了一步,才放眼看去。
跪在她前面的,是两个女人,一个30来岁,怀里还抱着小奶娃,另一个却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这两人脸色都很差,年轻女人面色蜡黄,眉间布满愁苦,老太太则是皮肤黝黑,满脸沟壑,像常年劳作于阳光之下。
“楚……楚主/席……楚小姐,求你给我们作主!”年轻一点的女人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那老太太却颤巍巍地拿出一张报纸铺在顾琼琳面前,这才一起哭起来:“楚小姐,求你帮帮我们,还我们一个公道!”
顾琼琳看到那被揉皱的报纸上,登了一张她模糊的照片,标题就是《启润新继承人浮出水面》,看起来这两个人是拿着报纸在大门口门辨人,也不知已经守了她多久了。
“你们先起来再说!”顾琼琳眉头大皱,额上的汗珠已经滚落下来。
“不,楚主/席要是不能还我们一个公道,我们就跪死在这里,让大家看看启润干的好事!”年轻女人虽然哭着,说起话来却有些条理,“老王死了,家里生计断了,我们孤儿寡母也没什么好怕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我的儿子啊,你死得好惨哪……”
老太太开始了一大轮的哭泣。
周围渐渐有人围了过来。
“你们说,到底什么事?”顾琼琳脸色一下子便沉冷下来,“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你们是想用哭把人召来,恕我不奉陪了,后面就是启润,你们可以进去随便哭,还有空调吹。”
“我男人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工头竟说是意外,不肯赔钱!他们告诉我说是我男人不按规范操作,导致脚手架断裂,他从上面摔下来。可那天下雨,我男人只是去巡视工地情况,根本没碰脚手架,而且医院说他身上除了摔伤之外,最重的是压伤。那天下雨,工地上人少,后来有工友偷偷告诉我,那天工地上有幢楼楼板塌方……之前我就听我家老王说过,工地用的劣质建材,迟早要出事,可谁知报应在他身上,你们……你们害死我男人!”
“哪个工地?”顾琼琳从她的话里听了个轮廓,开口问她。
“城西的万雅。”
顾琼琳对万雅有些印象,这两天跟着他们开了几场会,会上都提到过这个名字。城西的万雅是启润在建的一个大型商圈,这个项目预计在明年年底竣工,是启润目前非常重要的一个项目。
可是工地塌方、死人,这事她没有听人提起过。
地上的两个人还在哭着,顾琼琳拉不起她们。
“你们知道是哪里楼板塌方吗?”她问道。
“工友提过一点,我男人也说过些,我大概知道位置。”那女人点点头。
她思忖了一番,开口:“这样吧,带我过去看看。”
那两个女人对顾琼琳的话显然有些惊讶,顾琼琳也没理她们,分别打了几个电话出去,简单交代一番后,她才叫来了计程车,把那两人给催上车去。
城西的万雅离市中心有些远,计程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万雅工地。
才到门口,顾琼琳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工地负责人不认识她,一张报纸并不能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