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张寒时接到柳佳莹电话,得知柳妈妈已出院,他也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隐瞒多年的秘密,如今都已说开,接下来就等时间来淡化矛盾。对这点,张寒时并不担心。
柳老爷子虽顽固保守,可他与柳妈妈都是很正直善良的人,绝不是那种活在旁人眼光里,面子大过天,甚至不惜牺牲子女幸福的家长。照他们对柳佳莹的疼爱,总有一天,见到女儿幸福快乐,生活安宁,他们会试着接纳这一切。
「寒时,叶先生的手伤怎么样了?这件事爸妈心里都很过意不去,等再过几天,他们想请叶先生来家里吃顿便饭,你看是否方便?」
手机那头,柳佳莹又问起叶初静的情况。
和柳家二老不同,对叶初静的来头,她是稍稍了解的,因此言语很是含蓄谨慎。她担心像叶初静这样身份的人,只怕不会稀罕他们的一顿饭。尽管先前已当面表达过歉意,那位叶先生亦不失风度,柳佳莹到底不是十六七岁的无知少女,她明白他如此大度好说话,无非是看在张寒时的面上。
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已不能用简单的“有钱有势”来概括。他领导下的叶氏集团,与另外几个大家族的集团公司,已形成了一个结构庞大的经济组织。
他们的势力不止影响华国,甚至辐射整个世界。各行各业,上至高精尖的军工科技,下达平民化的娱乐产业,都有这些家族的影子。他们的投资,可以左右支配市场走向,成就或覆灭一国大选。他们有权指挥私人jūn_duì,以这几大家族为核心,每年一度召开的“九天峰会”,更每每吸引全球关注的目光。有传言,这个庞大的经济体早已在暗中插手国际间事务,维持各方平衡。
柳佳莹问的这些,张寒时不好擅自替叶初静答应,只好如实回:“闫医生已专门看过片子,说情况不算太坏,嗯……他现在出去开会了。”想到早上出门前,叶大少边亲吻边告诉他,今天可能要晚点才回,张寒时又连忙道,“佳莹,你让二老先别忙,顾好身体才是要紧。吃饭的事,等他回来,我会帮你问问,到时我再打给你。”
「嗯,好。」另一头,柳佳莹自是有分寸。
……
入夜,叶大少匆匆赶了回来。晚饭时,张寒时将柳佳莹的话转达,他本以为叶初静不会有兴趣,没承想这位大少爷竟满口答应,大大出乎了张寒时意料之外。
等吃过饭,叶初静陪张寒时稍坐一会儿,就不得不起身离开。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张寒时实在太讶异,也没留意口气有什么不妥。
他的话却让叶大少喜滋滋地抱住他,“我会早点回来,别担心,等忙过这阵就好了。”
叶初静并没有告诉张寒时,为了赶回来陪他吃饭,他将开到一半的会议中断,如今是不得不回去,继续主持那场重要会议。
等他离开,张寒时在露台上独自消磨了大半小时。最近天气已渐渐转凉,这里又依山傍水,远离人烟,入夜后,昼夜温差尤其明显。风吹在皮肤上,时间一久,便感觉到阵阵凉意,张寒时没再多坐,站起身,回房间睡下了。
一切都很平常,到半夜,张寒时却再度陷入死亡的梦境中。
这次他不是从高处跌落,而是沉入了深深水底。湖水冰冷刺骨,它们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窒息的苦闷,无论如何呐喊都发不出声音,肺部灼热得快要爆炸,他徒劳地伸手,却只能看着头顶那团光晕离他越来越远。
噩梦犹如湖底的淤泥,令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冥冥中他知道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梦境不断轮回,一直将张寒时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他惊喘了一声,从床上几乎直接坐起。
张寒时满头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发抖。四周寂静异常,叶初静仍没回来,房间里只有他惊骇不定的呼吸声在回荡着。如此的空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
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狂跳,这次的梦比上回还要更加逼真,后遗症也更严重,张寒时头脑里一阵又一阵刺痛不已,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捧住头,将身体裹在被单里蜷缩成一团。
等到尖锐的疼痛逐渐缓解,松开手脚,慢慢舒展身体,张寒时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他的喉咙干涩,可杯里的水刚浸湿嘴唇,他又触电般松开手,杯子骨碌碌滚落,洒出的水把床单一角都弄湿了。
张寒时呆呆出了一会儿神,他再次缩起身体,睁着眼睛,不敢继续入睡。
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结束会议的叶大少轻手轻脚推开门,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幕画面。
“时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叶初静摸到湿漉漉的床单,他将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上,又环住张寒时的肩,发现他的体温很低,皮肤摸上去比刚从外面回来的自己还要凉,“时时你别吓我,快说话,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张寒时愣愣的,好半天才对叶初静的声音有所反应。黑色浓睫颤动,琥珀色瞳孔里泛着湿意,他皱了皱眉,露出一丝稚气荏弱,表情如梦游一般,竟主动埋首进叶初静怀里。
叶大少也不由愣住,他按捺下心底的激动,耐着性子再三追问,张寒时才嗓音低哑,将那个恐怖的梦一五一十告诉他。听完,叶初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拍着张寒时的背,柔声道:“时时,只是个梦。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嗯?我就在这,一直陪着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