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您看这……”
一名官员有些讪讪地询问,叶丞相只是一叹,跟着走了出去:“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
重仪太子脸色寒凉凝重,清艳的眸光里闪着冷酷的味道,叶丞相是谁的人,他清楚得很。只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这么做,也不愿去想,那个人毕竟……是他的母后。
他并未打伞,纷纷白雪披了他一身,却丝毫不损他的华雅,甚至比来时更加惊艳卓绝。
轻袍缓带,雪中独行。
这人间极致的美景映在另一人眼中化作了寂寥,于是她缓缓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她这一次没有穿红衣,而是一袭竹叶青宫装,在风雪里瑟瑟发抖。
重仪太子停下来,眉目平静:“你这是做什么,也要来拦着本宫吗?”
蕉宁夫人并不惊讶他会猜到这些计划,只是脸色却比雪还要白。开口已是哽咽之声:“姬坞……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就算曾经是做戏,难道你对我连一丝情意都没有吗?”
他渐渐眸光闪烁迷离,眼中千万种情绪翻涌,最后都化作低低一叹,伸手替她拂去满头雪花。然后绕开了她,继续前行,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散在流漫的风中,零落一地娇红。
“蕉宁夫人,你现在是本宫的敌人啊。”
蕉宁悲怆地一笑,笑弯了腰,笑得差点跪倒在雪地里。突然她又转身快步奔跑到重仪太子身前,双手张开,拦住他,冷声道:“既然你说我是你的敌人,那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否则我是绝不会让你回去的。”
重仪太子眸光微凉,凝视了她凄迷的容貌一会儿,然后低笑一声,缓步上前,优雅地伸出右手——蓦地狠狠扣住蕉宁纤长的脖子,指尖用力之大刹那就令她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
“咳咳……”她顿时咳嗽个不停,因为喘不过气,快要窒息。
“你在本宫眼中的确很特别。”重仪太子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就大一分,蕉宁已经咳嗽都咳不出来,只是一直用那样悲伤的目光盯着他没有表情的轮廓。
片刻后重仪太子松开手,蕉宁摇晃了一下,如烂泥一般软软跌坐在雪地里,刺骨的寒冷。
然而这比不上他话中的冷意。
他说:“那是因为,你是她指名道姓想要杀之后快的人。所以本宫不杀你,留着你的命给她出气。”
重仪太子说完,冷笑一声,再也不看蕉宁一眼,然而才刚刚抬起头,便遥遥望见对面雪中也有一人遗世独立。那人一身如雪的锦裘,墨发如云,雪纷纷下,散落在她的头发衣袖,顿时惊艳江山。
“太子妃。”重仪太子温柔地笑,然后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这一身风雪的凉气皆被遮挡在外,只剩下鼻尖浮泛的杜蘅香。
两人携手而去,蕉宁回头凝视两人的背影,良久狰狞地笑了笑。
来不及了。
萧折靡将朝阳的事告诉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皇后的情况也一并说了。重仪太子只是点头,说:“先回东宫。”
她知道,这不是他不信,反而是他确实相信,才会有这种反应。
这是一个痛极了的,在无声挣扎的灵魂,他一边默默承受至亲的谋害,一边还要稳固大局。
“砰!”
重仪太子一脚踢开层层羽林卫把守着的殿门,果见殿中守卫的几人全都昏厥,而万隐是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只是嘴唇乌紫发黑,靠在殿中石柱上,显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中了毒!
重仪太子上前封了他的穴道,探过他的脉象后才舒展了眉毛,问道:“还好你及时服用了什么制止了毒素的扩散,并无大碍,你怎么中的毒?”
万隐眼神黯淡下来,回答道:“殿下,对不住。是我失职,我见朝阳公主和含玉夫人穿的单薄,又一定想要进来拿殿下送给公主的东西,我不拿不准殿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公主,但放在了这里面,又自负武艺高强,就让她们进来了……然后我关门转过来的一刹那,含玉夫人的毒药就洒了我满脸。分尸狱主从窗户里进来,打昏了他们,取走了宝药,好在施微赶来的及时,救了我的命,然后去追分尸狱主了……”
萧折靡气得发抖,好个萧沉鸾,日防夜防,最后竟然是她这位堂姐给了这么迎头一击!自她掌权以来,多少次可以除掉萧沉鸾,但都念及一府同脉下不去手,以为已经翻不出什么浪来。没想到啊,果真是妇人之仁不可取,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万隐语气微弱地问:“殿下,你们要怎么办?”
萧折靡闻言与重仪太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去无极宫!”
施微去追分尸狱主,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永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和未知上。现在他们赶往无极宫,只要守住齐王,不让他有机会服下宝药,等到明日太子登基,就算齐王醒过来也没用了。
或者必要时刻,也能破釜沉舟,冒着一时之乱的危险,杀了齐王,砍了他的脑袋。这样身体不全,百颗宝药也没用。
抬眼已经可以望见无极宫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静静地被千军万马围在中央,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重仪太子和萧折靡同时轻吁一口气,走上前去。
就在距离无极宫大门还有五丈之远的时候,殿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道黑金冕服的身影踏了出来,身后跟着分尸狱主。
姬玄策,不,应该称为齐王姬盛泽,他双手负于身后,俯视脸色凝重的重仪太子和萧折靡两人,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去了哪里,朕可真是思念得很啊——萧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