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皇后,多么高贵,他给不起的。
他只能领兵打仗,混迹茶楼酒肆,花街柳巷,这样的人谁嫁给他谁吃亏。
表妹这么好的人,当然要嫁给全天下权力最大,容貌最好,又与表妹两情相悦的男人。
当初在豫州的时候,他就该看出来的,他早该看出来的,偏偏……
萧折靡只是固执地拦着那杯酒,又压抑了一会儿,她说道:“你醉了,还怎么迷得住叶姑娘?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的美名。她可是不会喜欢一个醉鬼的。”
方少爷愣了愣,然后嗤笑一声,一时脑门发热,冲动地一把扯开胸前的对襟衣领,露出健壮的胸膛,豪气万千:“我什么样都迷她一脸血!”
就在这样的时刻,房门开了,精心打扮过,穿着紫罗兰色长裙,外罩珊瑚红大氅的叶姑娘呆呆地看着他们俩,脸颊两边还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进来的时候被风雪吹了。
萧折靡收回手,略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礼貌地朝叶蝉含笑点头,表示打过招呼。
叶蝉看她半天,终于也笑了笑,然后走过来坐到方少爷旁边去。刚一落座儿,方少爷就如临大敌一般,连忙放下酒杯,扭头就要挪位置,叶姑娘身手矫健,一手摁住他的腰带,狞笑着与他深情对视。
方少爷似乎都能听到她好像在说:你再走啊,你起身啊,不是想脱衣服吗?我帮你,只要你敢动一下,你就能如愿以偿在太子妃面前□□。
他磨了磨牙,冷哼一声打开她的手,但也没打算再起身。
叶蝉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抿了口茶,娇滴滴地抓住方少爷的胳膊,那笑容十分羞涩,那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表哥,帮我夹下那道菜嘛,我夹不到呢。”
方少爷原本被她一碰,就恶寒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这婆娘除了第一次见面,哪次不是一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架势。突然这么温柔他真是不习惯,哪知她开口叫了一声表哥,他却愣住了。顿了顿立刻又拂开她的手,沉声道:“我姨母没有女儿,不要乱攀亲戚。”
叶蝉悻悻地收回手,也有点脸上挂不住。
萧折靡失笑,明明年岁比她还要大一些,偏偏做出的举动却这么小女儿家。叶蝉想表达什么她早已一眼看穿,只是方少爷这么不给面子,还真是让她有点诧异。
“是这一道?叶姑娘爱吃,移过去就好。”
萧折靡用微笑将所有情绪掩饰得滴水不漏,她终于也能像殿下,齐王,羞花先生那样,在人前不动声色,举手投足都自信斐然。这是经历诸多生死一线后沉淀下来的优雅,以人心沧桑,满目疮痍为代价。
“能得佳人垂青,也是这道菜的福气。”
叶蝉看着萧折靡将盘子推到她面前,不由有点局促不安,但好在还算镇定,连忙起身谢恩,直呼不敢当。
一旁方少爷冷冷一笑,低声说道:“一道你不爱吃的菜,推给谁吃不是吃。哪还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好像说的跟人一样。”
这道菜要真有福气,就轮不到别的佳人来垂青,早该表妹吃了。
叶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刚举起的筷子又搁在桌上。
这两人……有完没完,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要换了平时,她肯定兴致勃勃的看到底,只是今天时间太紧,她不能再耽搁。
萧折靡微笑道:“今日本是我有求于叶姑娘,只是平日里不走动,怕冒然相约唐突姑娘,这才假借方少爷的名义,叶姑娘不要介意。”
叶蝉瘪了瘪嘴,她就知道方木头肯定没那么好心,果然还是为了别人!
叶蝉抬眼,猛然看见对面羞花先生与太子妃两人均是一脸高深莫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她在想什么都无所遁形一般。这种眼神太过锐利,让人不敢对视,她才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常年身居高位,玩弄权术,惯于指点朝堂内外,洞察细微的冷冽眼神。
叶蝉忽然想起来那个女子的身份,那人是谁——是太子妃!是明天母仪天下的皇后!
“臣女愧不敢当!太子妃若有任何吩咐,只需差人来传臣女进宫便可,实在无须劳师动众亲自出宫。”叶蝉突然身体一抖,连忙起身躬腰行礼,为自己方才大胆甚至放肆的行为感到后怕,也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感到好笑。别人都是太子妃了,怎么还会来跟她抢方少爷,就算她肯,想必太子殿下也不肯。总听说太子殿下对这位太子妃百依百顺,宠上了天,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
萧折靡虚手一抬,点头道:“叶姑娘起吧,在宫外无须多礼。我此次找你,是有件事想问问。不知道令堂可曾对叶姑娘提起过……关于皇后娘娘与令堂早年的往事?”
叶蝉谢恩坐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拘谨起来,不敢再大刺刺地跟方少爷打闹,回忆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提也是提过的,只是并不详尽,也是偶尔才说说。不知太子妃想知道什么?臣女一定知无不言。”
“嗯……叶姑娘就说说你记得最清楚的几件事吧。我也就随便问问,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萧折靡拢了拢耳边的发,低头微笑,眉眼弯弯,这个温和优雅的举动看得方少爷一呆。
叶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心里有点不爽快,但是也并不敢表现出来,回想道:“臣女最清楚的,莫过于当年家慈属意家父,但外祖父却有意与齐王联姻,家慈知道后年轻气盛,与皇后娘娘相约去爬齐王殿下的王府院墙。结果啊,院墙下躺着条猎犬,睁开眼就追着她们俩不肯放,她们跑得分外狼狈。
后来家慈不知怎么与皇后娘娘跑散了,那条猎犬追着皇后娘娘去了,家慈这才得以喘口气。没多久王府的下人发现了她,一并将皇后娘娘也请了过来,送出府去。后来皇后娘娘告诉家慈,齐王答应不会同意婚事。打那以后,家慈便总觉得皇后娘娘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叶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官家小姐去爬王爷的墙,还被狗追,这要传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萧折靡漫不经心地偏头与羞花先生对视,只一瞬间相交又收回来,笑着点头,示意叶蝉继续说下去。
叶蝉端起茶来润了润喉,瞟了一眼有点儿走神的方少爷,继续道:“还有就是当年皇后娘娘曾一度想要拒婚,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家慈的影响,据说皇后娘娘拒婚不成,于大婚前半月私下里收拾了东西想要离家出走,家慈冒雨送至城外城隍庙,两人依依惜别好一阵。却哪知早有jūn_duì跟着家慈一路尾随,正好将皇后娘娘围住。领兵前来追人的不是别个,正是今上胞兄齐王,家慈说,当时皇后娘娘看到齐王的时候,脸都绿了。额……不,臣女失言,臣女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脸色十分不悦……”
萧折靡见叶蝉有点紧张地觑了自己一眼,便笑了笑表示没关系:“无妨,你不要太紧张,我倒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你继续。”
叶蝉擦了擦鼻尖的细汗,大冬天不知怎么会这么热,明明外面还在下着小雪。
“后来家慈和皇后娘娘便被齐王送回了府中,家慈被禁了足,狠狠责罚了一顿。后来听说皇后娘娘还是成了太子妃,家慈总是自责,觉得是她太不小心,才造成皇后娘娘逃婚不成。好在后来听说今上对皇后娘娘十分宠爱,这才放下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