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密谋,彼处密谋。
萧折靡推开了羞花先生的房门,笑着走了进去,她们俩人见面倒没有眼泪涕流,也不见羞花先生脸上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只有施微超出了她的预计。
羞花先生让她们两人坐下来,此时窗外忽然一声惊雷,帝京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终于开始沙沙地下起来,天地间一片凄迷。从此以后日益严寒,蝉鸣尽歇,汉妃曲一阕又一阕,弹不回红颜已逝的韶华今夜。
等到来年三月春雨纷纷,又是别样的光景。
“这位是?”
羞花眼神望着施微,话却是对着萧折靡问的。
萧折靡回答:“施微,我从越国的斗兽场里救出来的楚国忠臣之后。”
说着她将被卖后的所有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羞花先生,包括施微的来历,仇人,她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去隐藏什么。因为她早已足够信任先生。期间施微只是一直沉默着,并不多嘴或好奇地询问什么,倒显得十分沉稳,让羞花有些赞赏。
“我那位大弟子倒真是来历不凡啊……”羞花先生眼中似怀念又似痛恨,幽幽一叹,回神笑问道,“所以你把她留在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萧折靡温和地低声笑笑,注视着羞花先生明亮的眼睛,缓缓道:“每个强者身边应该都有一份安全保障不是吗?如圣上,如东宫,如先生……如我。”
最后两个字轻若云羽,却偏偏响如门外惊雷,那电光闪现,透过纱窗照耀在她的脸上,顿时亮如星辰,耀如日月。
羞花先生因为她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而大笑起来,她说得不痛不痒,却让人从中听出凛然的骄傲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可侵犯。羞花点头道:“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五姑娘,我想你将是我墨蕲此生最骄傲的弟子!”
墨蕲?
先生姓墨?
“我也希望如此。”萧折靡隐隐猜到了什么,微笑道:“先生今晚可以将当年没有说完的往事尽数倾吐了,因为现在我们有共同的一个目的,而先生所求,弟子必当应允。”
羞花先生所求,自然是逼东宫太子造反,然后杀一人,救一人。
羞花先生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情绪起伏很大,她端起茶盏深深地饮了一口,才沉静下来,闭了闭眼,好似思绪杂乱,正在整理词句,考虑从何处开始。不过几瞬,她开了口:“上次说到十一年前,那场席卷满朝文武的文字狱大案,开端是因为有人死谏,痛斥圣上自齐王病逝后倒行逆施,残害忠良,置天下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圣上龙颜大怒,下令但凡牵扯到这件事的人,不论何等官职,一律严惩不贷。
其实不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历朝历代都有谏官死谏并痛斥天子行为不端的,圣上若为此就发动规模如此之大的文字狱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朝中有五名位极人臣的大佬,便是文字狱的首要人物当朝宰相墨来庭,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仲业,吏部尚书加封太师衔阮钊,掌銮仪卫事大臣窦石桥,督察院左督御史加封太保衔许泓这五位大人,他们听闻圣上在谏官死后还余怒未消,下令诛夷九族时深感困惑,犹记当年圣上初登大宝时还一如身为东宫那样勤勉克己,仁政爱民,对待臣下也是宽宏大量,肯听谏言。
且圣上本身脾性是仁爱有余,威狠不足的,故而这一件事太过反常,又回想这几年圣上的所作所为都与早年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五位大人心有疑虑,便从中书省拿了谏官的折子拓本过来细细研究。
那一句‘自齐王病逝后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之言忽然惊醒他们,从圣上登基不久,胞兄齐王姬盛泽病逝于王府后哀恸万分,下旨天下缟素,一连罢朝七日。七日后一上朝便大刀阔斧,接二连三处斩十多名朝中重臣的时候起,直到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是圣上的决策,反而像极了齐王的行事风格!
而且,当初处斩的那十多名朝臣,可不正是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忠心耿耿追随的心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