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也看到了她,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哭着转开头,指着对面的林二媳妇哭叱:“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陈许泽手掌撑在周窈背后,扶住她。他知道她现在情绪难平。
周窈愣愣出神,眼里确实没有别的,只有爸妈所站的方向。
那个妇女,嘶声吸气,掉着泪,鼻涕也流出来,极其不雅观。先前被人骂,都只是动嘴不动手,却在听到她被骂以后,暴怒着发了狂。
那个是她的爸爸。
而那个,是她的妈妈。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都别看了!都回去吧……”
相熟的邻居出来赶闲人,林二媳妇那边也有人劝说,让她先回家,不然等下事情越闹越大,不好收场,有什么之后再说。
十多分钟,人才渐渐走光,清了场。
周妈妈只是哭,不说话,抹了把眼泪,没看周窈,转身走进麻将馆后的厅内。
她打林二媳妇的时候脚扭了一下,周麻怕她摔,赶紧过去扶她过门槛。阿嬷推了推周窈,“还不进去?那是你家啊,幺幺。”
见周窈和陈许泽动身跟上,阿嬷叹了口气,帮着把麻将馆的大门关上,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回家。
周窈一走进厅里就发现,家里有所不同。
摆在柜子上的哥哥的照片不见了,她没问,现在也不是问这种问题的好时候。
周妈妈坐在凳子上,周麻站在旁边给她拍后背。
周窈站着,无从开口。
当周妈妈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躲开,忍住了,视线相接,就见周妈妈眼眶迅速又红了一圈。
“……你下次碰见那个泼妇,走远点。”周妈妈抹了把鼻涕,“免得被她欺负了去!就你这身板,人家一推你能摔个四脚朝天!”
周妈妈语气“不善”地嘱咐她。
周窈沉默了很久,缓缓点头。
周妈妈转头朝墙,一滴泪甩下来,不看她,“行了,我打赢了,又没输,那个泼妇估计好长一阵都要躲着我们家走。没事你就……”她深深吸了口气,呵出来,带着眼泪,“回去吧。”
她站起身要上楼,起身的那一刹那看了陈许泽一眼,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别欺负她。”
她的身影随着脚步声上了楼,周麻看向两个孩子,叹气,问周窈:“在家住吗今天?”
一直未曾说话的周窈,一点一点红了眼眶。在周麻失望的眼神里,她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们要按时煮三餐啊,好好吃饭,别什么都对付着。”周麻又向陈许泽道谢,“幺幺在你那麻烦你了,你多看着她点。”
陈许泽道:“不麻烦。”
“那我先上去看看你妈。”周麻跟周窈说,“想回家了随时回来,啊。听话。”经过她身旁,粗粝的手掌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
待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也消失后,厅里只剩周窈和陈许泽。
“想哭就哭出来,没事。”陈许泽说。
周窈抿紧唇,缓缓转身倚进他怀里,额头靠着他的肩膀。
眼泪一滴接一滴,胸口像堵着什么,呼吸不顺畅,她觉得难受,特别难受。
这一天,周妈妈为她哭,她为周妈妈哭。
可是,谁都说不出来。
间那条鸿沟,一划开就是十多年,太长太久,真的太深也太远了。
一时之间,她们竟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跨过去。
第42章 一筒九筒
周窈回去哭了好久,眼睛肿得不像话,连在梦里,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陈许泽大半夜没睡,即使她闭着眼,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安抚她的手掌,始终不曾停下。
第二天起来,周家和林家二媳妇的争端成了巷子里其他住户的谈资,好在周麻一家人缘不错,那林二媳妇又是惯常的泼妇脾性,得罪的人不少,话里话外向着周家的不少。
再者,大家都是住这一片的,有时坐上同一个牌桌,玩归玩,输了不认账还记仇,这点就足够让人不齿。更何况那天林二媳妇骂人的话在场的大多都是听到了的,指着人家的女儿骂那么难听的话,换做别家,估计打的更凶,是个人都忍不了。
——关键在于什么,在于那是给自己门楣争光的女儿,是小轿车上挂鞭炮一圈又一圈绕着外城庆祝,是能让重点高校领导和市教育局领导一起送花篮送红绸上门的女儿。
一年一次的高考,全国多少人竞争,他们一个市,最顶尖的学生,出了两个肩并肩,都是他们这条巷子里的孩子。
别说人家孩子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就是这一路下来,什么时候也没耽误过前程。有这样的小孩,哪家家长不想要?
被林二媳妇指着鼻子骂难听话,别家有那时常以周窈或陈许泽做榜样教导小孩上进的妇女,当时在场,听得都恨不得替周妈妈上去打她。
嘴贱的长舌妇才最该打!
周窈表现还算平静,除了哭完后眼睛不适,其他如常。陈许泽拿毛巾浸过冰水,拧干以后给周窈敷眼睛,不许她起来做任何家务。
然而周窈还是闲不住,眼睛没那么难受了以后,她坚持要去买菜。
陈许泽要陪她出门,她步子一顿,眼神横过去,“怎么,你也怕我遇上那女人,会被欺负?”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陈许泽才不管那么多,她的安危第一,而且,他确实不想周窈再受什么委屈,哪怕是一个字半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