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陈声,第三支队的凌书成也是个例子。
但路知意的简历他早已看过,政审情况也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个问题是他特意挑出来的。
诚实,是任何岗位都极其看重的品质。
一室寂静,窗外的日光晒进来,细碎的光芒倾泻一地。
偶有风来,温热咸湿,带着海的气息。
归航的渔民天不亮就出发,此时满载而归,于是海面上寥寥几只船的影子,倦鸟一般逐渐靠岸。
路知意想了想,“不瞒您说,我的政审情况也在简历上,您应该也看见了。我父亲前些年因为一次意外,被判处故意伤人罪,入狱六年。国家有规定,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政审不得有污点,直系亲属若有犯罪记录,统统不予录取。我这情况,只能被航空系统拒之门外。”
刘建波和气地点点头,也不继续追问家庭境况,“这我能理解,你坦诚说出这个理由,比说些高大全的理由好得多。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们救援队确实不会是飞行学员的首选。”
他在基地待了这么多年,最怕一问这种问题,对方就滚瓜烂熟背一大堆台词,什么想为国家做贡献、个人利益放在群众利益之后,亦或是超人钢铁侠一类的妄图拯救世界的夸张言论。
这些年来,能去航空公司却非要来救援队的人,他见过的不超过一只手。
陈声和凌书成是最近几年的俩。
可刘建波心里也清楚,这两人也并不是抱着什么拯救世界的决心来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陈声没说过,凌书成倒是去哪都无所谓,为了兄弟情来的。总之,全然无私的人太少见,他也并不赞同那种无私。
人要先爱自己,才能更好地去爱别人,爱世界。
这话比较虚,但是这个理。
路知意笑了笑,说:“救援队确实不是我的第一选择,毕竟我一开始就是抱着要去民航当飞行员的心愿报考飞院的。事实上我以前对救援队一无所知,甚至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行业,还是半年前在加拿大听我的教员说起,才开始查阅这个领域的相关资料——”
她目光微微闪烁,但忍住了,没去看陈声。
“可是了解越多,就对这个行业有越多敬意。我看了那么多报道,有牺牲、有荣誉、有热忱、有心酸,到现在,我是真心诚意想要加入救援队,而不是什么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学飞四年,除了飞行员,从没想过要做别的职业,如果能加入救援队,我会尽我所能,用我四年所学为这个行业做点什么,也为自己做点什么。”
刘建波笑了。
“这次的高大全,我听着倒是新鲜,也没觉得假,反倒挺真诚。”
他说:“可你是小姑娘,咱们基地从来没有过女队员。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待遇比不上航空公司,二是工作性质危险,三是对体能、应急处理能力都有较高要求,四是——”
叹口气,他说:“四是没有女队员肯来。”
第一支队的队长郝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陈声还是面无表情。
路知意分神揣测了几秒钟,他莫非是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弄成面瘫了……但也只是短暂的一分神,很又回过神来。
这种时候她还能走神搞笑,也是很服气了。
刘建波问她:“你觉得你进了队,吃得消吗?”
路知意灿烂一笑,底气十足:“吃得消。”
刘建波一顿,“哟,看这样子,很有信心啊!”
路知意点头,“我是高原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做惯了农活,体能很好。后来去了飞院,也一直没放□□能训练。大一下期的高原集训,我……”
她的目光止不住想向陈声那里挪,可到底是忍住了。
“我们队拿了第一名。”
她说了不少往事,举例证明自己的体能很好、应急能力出色,从高原集训到每年运动会的女子五千米,从高空应急措施训练到加拿大实训。
去年冬天,她和教员一起开小型客机时,半空遇到冷空气,无意钻入云层。
小型客机没有除冰除霜的功能,当时一只发动机就结冰冻住了。云层里有个洞,里面在下冰雹,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穿越云层,一个是从洞里冒着冰雹出去。可是继续穿越云层,仅剩的发动机也面临熄火的风险。而冒着冰雹出去,机舱玻璃面临碎裂的可能性。
她和tim产生分歧,tim认为应该继续穿越云层,不可冒险。
而她却认为,继续穿越云层,发动机肯定会冻住,不如冒险一试。
刘建波都听入迷了。
“那后来呢?”
“后来?”路知意笑了,“后来,飞机平安着陆,我拿了优秀飞行员。”
答案不言而喻。
郝帅在一旁啪啪鼓掌,“帅啊师妹!”
陈声淡淡地说:“你又不是飞院的,师妹这个称呼从哪里来的?”
郝帅微微一笑,“迟早要进基地,这声师妹,我就不吝啬了。”
陈声嘲讽地笑了两声,没说话。
刘建波对于眼前的新人也挺满意,按例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两个支队长,“你俩也问问,有什么想了解的,一并说了。”
郝帅的问题就很简单了。
“师妹今年多大啊?”
“二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