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一幕幕,有如闪电般从宫锦文脑海掠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独自居住在空旷的元王府,历尽生死,行走在黑暗中,装傻充愣,弱智的笑容,蹲在地上数蚂蚁的身影……
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晰的有如昨日,此刻想起仍然有着痛彻心扉的感觉。
他看到,他幼小单薄的背影,蹲在地上盯着蚂蚁,他恨,恨他自己为何如此弱小,比蚂蚁更弱小。
蚂蚁在他眼中如此弱小,但是在别人眼中,他还不如蝼蚁。
风雨飘摇,他冷眼看着元王府所有的好东西,值钱的东西被他的兄弟们大摇大摆地拿走,留下一片弱智傻子的骂声。
幼小的身影,独自蹲在地上,似乎什么都看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脸上,总是带着稚嫩透出傻气的笑容,似乎听不懂别人的骂声,也不明白他家里的东西,都被兄弟们拿走了。
无论他们做什么,是拿走府中最好的东西,带走最好的奴仆,甚至当面贬低他,讥笑他,他总是傻笑,天真地笑,眼中只有地上的蚂蚁,什么都不懂。
不是不懂,有谁知道,当时他的心是如何的剧痛,因为那样的剧痛,树枝在手中折断了多少根。
为了不暴露他的怒意,手中的树枝换成了表面上看上去貌似树枝的铁木,和铁一样坚硬的树枝,再也不能捏断,直到后来他可以将真正的树枝,柔弱的树枝握在手中,再不曾捏断。
身体忽然战栗起来,回想往事,宫锦文的脸庞扭曲起来,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刺入手心。
疼痛,心再一次剧烈的抽痛起来。
本以为可以忘记,即便不能忘记,也不会再让心起一丝波澜,那一切都过去了。
不想今夜看到元王府,看到这个熟悉的湖,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剧痛,曾经的伤害,他从不曾忘记,清晰的如同昨日发生。
“大妖孽,都过去了,别让那些再伤害你,也伤害不到你。”
温柔的轻语,温暖的手和身躯,宫锦文的手渐渐松开,脸上痛苦的神色缓解,绷紧的身体也放松。
“香儿,怎么会是在这里?”
“嗯,忽然想回来看看,我想你或许也想回来看看。”
“会痛苦吗?这里……”
“这里就是我死的地方,是被瑶姬推下去的地方,原来你一直隐藏在后面看着。”
“不,我发现你落水的时候太晚,当时你被瑶姬推落在水中,我迟到了一步,只能杀死瑶姬,却无法救你出来。”
“都过去了,也许这就是命运,若不是当日奚留香落水,也不会有我。”
“是的,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今天是最后一夜,限期的最后一夜,回到皇宫,明天你仍然是皇上,留在这里,明天新君即位。”
奚留香神色严肃说了一句,起身走入湖中,冰面上倒映出她的倩影,翩然滑行,自由的感觉。
宫锦文神色肃然,抬头向空中凝望一眼,最后一夜吗?
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回到皇宫,明日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不回去,过了今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留在建安,要远走高飞,从此以后消失在旦夕国,被所有人遗忘。
看着她轻盈离去,在冰面上滑行,灵动而自由,或许皇宫真的不适合她,她就该是如此自由,来去如风。
回去还是留下?
“香儿,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选择吗?”
“也许是吧,我不希望你后悔。”
“哇……”
一阵恶心,奚留香蹙起秀眉,难道说假怀孕的症状又犯了吗?
不可能啊,那个症状早已经消失,莫要说用过药之后就再也不曾有过呕吐的症状,即便是没有服药,如今那症状也该消失了吧?
“香儿,你怎么了?”
宫锦文急忙飞身到了奚留香的身边,看着蹲在冰面上呕吐的奚留香。
“不知道,可能是连日赶路,胃有些不舒服吧。”
奚留香喘息着,宫锦文伸手用丝帕为奚留香将唇边擦拭干净,眸子深处却是闪过一抹笑意,胃部不适,应该是有喜了吧?
他可是努力了一个多月,算起来如果她有孕,也该是反应的时候了。
傻丫头,以为是胃部不适,很可能是有孕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宫锦文眼中笑意扩大,不想被奚留香发现,急忙掩盖了眼中的笑意,将奚留香搀扶起来。
“或许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真是的。”
奚留香喘息着,抬头凝望天空的月亮:“大妖孽,你想好了吗?是回去还是离开?”
“香儿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到何处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和香儿在一起,我不在意是在何处。”
“最后一夜,过了今夜你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抛弃皇位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做一个江湖人,一个普通人。”
“有香儿在我身边就好。”
“是这样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当然,香儿是信不过我吗?”
奚留香摇摇头,深情地凝望宫锦文温柔地笑,他能一路跟她走,她夫复何求,他是皇上,到底是皇上啊!
“为何不回头去看看,或许你会改变主意,我不希望你为以后的选择后悔终生痛苦。为了我抛弃一切,是否值得?”
“皇上,求皇上回宫,臣等恳求皇上回宫。”
湖边,一些黑影跪在地上,灯光下,宫锦文看到正是奚家的人,还有宫锦山和几位大臣,他们跪在岸边,同时磕头出声恳求,哀求的目光一直凝望着他。
还有剪青几个老妖怪在,甚至连何必问也在。
“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