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当即走到那悬崖峭壁边上,使着“逍遥游”步法,随觉远大师而去,攀岩附石,依着觉远大师的足迹,循悬崖峭壁而上……逍遥在循着觉远大师足迹而上之时,方才领会到这悬崖峭壁看似无路可行,实则只要找好踩踏之处,要登上悬崖峭壁,也并非难事,想必是觉远大师在此居住大师,早就探出这么一条“不可能行走”的行走之路来。
逍遥手中端着那口装着大师傅行颠和尚骨灰的小坛子循路而上,看似惊险异常,却都是有惊无险,逍遥心中为这“难走之路”的担忧逐渐消失,却心中疑惑,“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又是通往何处呢?”
这路行去,却是到了少林五乳峰。
五乳峰下,便是“初祖庵”。因传说当年达摩祖师常游化于嵩洛之间,达摩祖师修禅的主要方式便是面壁静坐,所以此庵又称作“达摩面壁之庵”。“初祖庵”前建有“面壁之塔”,刻有“面壁之塔”四个大字的石碑立于塔前,另有古碑四十余通。
逍遥来到此处,颇有些费力,而觉远大师早已静立与“面壁之塔”前,安心静气,仿似早已与周遭自然融为一体,人如古碑,古碑如人,物我两忘。
逍遥静立旁边,不曾言语,等待着觉远大师开口。
片刻的安宁静默之后,觉远大师终于开口说道:“小施主,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晚辈不知。”逍遥据实回答。
“此处乃是‘初祖庵’,因达摩祖师常游化于嵩洛之间,修禅于此面壁静坐于此,因而此庵又被称作‘达摩面壁之庵’,这座塔便是‘面壁之塔’……那你可知这座塔上那‘面壁之塔’四个字是何人所题?”
“晚辈不知。”逍遥据实答道。
“那四个字乃是蔡京所题写。”觉远大师淡淡说道,望着那“面壁之塔”四字,兀自有些发呆出神。片刻之后,觉远大师又说道:“那你又可知,老衲为何要把你引来这里?”
“晚辈仍旧不知。”逍遥答道。
“此处,乃是这数年来老衲面壁思过之所在……”塔前地上,清晰可见一个坚实土坑,那土坑乃是觉远大师数十年如一日打坐盘膝、面壁思过于此天长日久便留下此处的痕迹。
觉远大师缓缓开口说道:“老衲每每面壁思过于此,每每看到那四个字,每每都想一掌将那个四个字连同这座塔击的粉碎!你可知这又是为何么?”觉远大师此刻说的风淡云轻,却不知道那些面壁于此的年岁里心中那番劲烈的争斗。
逍遥摇摇头,据实回答道:“晚辈依然不知。”
“因为题写那四字之人,乃是蔡京!蔡京乃是一代奸相,以贪渎闻名,残害百姓,这样的人,怎配题字于此呢!这样的人所题字的石塔,又怎配立于此呢!所以我每每想到这些,心中甚是不平,便想一掌将此石塔击得粉碎!”觉远大师缓缓说道:“然而……蔡京此人颇有才华,有才子之称,书法、绘画、诗词皆颇有造诣……”
“原是如此……”逍遥淡淡说道,心中却有些不解觉远大师为何说这些话给他听。
“其实,世间之人,总有好的一面,却也有坏的一面……老衲面壁于此,静思己过,虽已看淡那四字,心中那一掌击碎石碑的念想早就烟消云散……然而,对于行颠和尚的……‘恨意’……却始终未曾消除干净……”觉远大师终究面对自己的内心,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暗藏的心魔。
逍遥唯有淡然倾听,无语可对。
觉远大师摇摇头,开口道:“蔡京与行颠和尚相比如何?是可忍孰不忍……实乃是老衲修为不够……”
“大师这般敢于面对自己心中心魔的气魄,早已超过世间多少人,令我辈着实佩服!”逍遥诚心说道,世人如觉远大师一般身份之人,又有几人敢于如此直面自己的内心呢?又有几人敢将自己内心的阴暗处讲出来给另一个人知道呢?
觉远大师摇摇头,缓缓说道:“今日今时,老衲就决定将你的师傅——行颠和尚安放于此,你可知其中之意?”
逍遥答道:“似懂,非懂。”
觉远大师淡然笑道:“那便就是懂了,你果然颇有慧根……行颠和尚说到底,也是我觉远的弟子,此番能安放于此,也算是他的一番造化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觉远大师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对着那座不知独自面对过多少个日月的面壁之塔,俯身行礼。
“多谢大师慈悲。”逍遥开口道。
而后,逍遥将小坛内《易筋经》经书小心翼翼的取出,跪倒在觉远大师身前,双手捧上,开口道:“晚辈逍遥,替吾师行颠大师归还少林经书,望少林宽恕吾师所犯罪过,让吾师安心长眠于此。佛祖慈悲,少林慈悲。”
觉远大师看着逍遥所捧上的那本泛黄的古籍,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之后,终究恢复如常,觉远大师接过经书,仔细端详一番,一时心中多少感慨……这便是让觉远大师“身败名裂”的那本经书,这便是让觉远大师数十年无法释怀的那段封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