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不得而知,就打算当作没看到他一样。
然而下一刻,那少年却抬起双眼往城墙上方看过来。即便在猛烈的日头之下,他的那双眼睛仍然显得如此明亮,以至于南蔚一个措不及防就看了进去。
那双黑瞳中立时闪动几许情绪波动,他张口叫道:“南——”却在南蔚的名字处打了个磕,“南兄。”
南蔚:……
不知为何,本尊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失落。
就好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被人呈到了眼前,但打开一看却并非自己所期盼的那样东西,而只是跟那样东西长得极为相似的另一样东西。其实它们彼此是如此相似,甚至完全能够以假乱真,就算将要后者将前者取代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你却心知肚明,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这么简单进行换算的,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取而代之,你所期盼的,所想要寻找的,仍然是最初的那样东西。
这位大约是“裴公子”了,南蔚从城头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对方身边:“裴兄。”
“裴之衡。”少年认真地介绍道,“我的名字。”
与上次见到他时相比,他双眸闪亮,虽然并未喜形于色,却也让南蔚捕捉到了他的雀跃。
裴之衡唇角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前次一别,一直不知你后来怎样,这些日子不见,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嗯了一声:“还好。”
裴之衡等了片刻才道:“我也一切都好,后来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惜我记不太清了。”但他的话比起在广寒遗迹里的时候来要多得多,“师父说是我脑子出了点问题,便一直拘着我不让我出来。此次好不容易师父松口,我也没想到竟会遇到南兄。”
但说着说着,因为始终不曾得到来自南蔚的回应,裴之衡语声渐低,到最后,仿佛听都难以听见。
他直挺挺地站在南蔚身前不远处,唇角微抿,十分坚持地盯着南蔚。
南蔚眸光闪了闪。
此人跟那个对自己敌意深重的裴之衡显然是同一个人,但又似乎有些分别——他仿佛并不清楚裴之衡的经历,莫非真如他的师父所说,当真脑子出了问题?
南蔚面无表情地看着裴之衡眼底几分烁烁的期待,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那少年又还原成记忆里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裴公子”,南蔚才饶有兴致地道:“喂,你真的叫裴之衡么?”
裴之衡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南蔚的双眼,见到里面的戏谑一览无余,他很肯定地道:“是。”
南蔚上下端详着他,目光显得十分不怀好意,良久,他才嘿嘿一笑:“倒是长得还是这般好看。”
裴之衡眸光跳了一下。
南蔚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想知道我姓甚名谁?”
裴之衡道:“想。”
南蔚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裴之衡不假思索:“好。”
南蔚眯了眯眼:“你知道南衡这个名字么?”
裴之衡道:“知道。”
南蔚心头一动,飞快道:“他在哪里?”
裴之衡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南兄,你同这位叫南——衡的友人失散了吗?我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你曾经叫过他。”
南蔚:“……”
瞪着面前这张明摆着就是南衡长大后的脸,南蔚却觉得从心底腾起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他捏了捏手指,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知道这张脸的确属于南衡,本尊定要将你砸个粉碎!
吐出一口气,南蔚又感到了一丝意兴阑珊。不管是中了何种术法也好,是当真坏了脑子也罢,他再不高兴,裴之衡却是全然的一头雾水,跟这小子有甚好计较的呢?
本尊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何况……
南蔚道:“我叫南蔚。”
裴之衡微微一笑,脸上仿佛都能放出光来:“嗯。”
南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裴之衡道:“你在看什么?”
南蔚叹道:“看你好看。”
何况这小子不管皮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外表还真是好看得令人发指!便是叫人想要同他计较,都觉得下不了手。
裴之衡:“……”
南蔚又道:“裴兄,你是今日才来的冀城吗?你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住下了吗?”
裴之衡道:“我前一天便到了冀城,已经住下了,就是前面那家悦来客栈。”
南蔚道:“我也住在那里,天字三号。”
裴之衡道:“我住地字八号。”
南蔚想了想,便提出邀请:“你不如搬到我这边来,天字三号有独立的院子,好几间空屋子,我一个人也住不下。”
裴之衡略一犹豫,答应下来:“如此也好。”
得到了他的肯定回复,南蔚总算心情舒畅了几分。既然暂时找不回南衡,将南衡这张脸找回来也不错,每日相对,怎么也比看着王大牛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要来得舒心。
回客栈的路上,南蔚就从裴之衡嘴里得知他今次是奉了师命,前来丹塔收取一样由太一宗托付给丹塔炼制的丹药。
不过南蔚并未告诉裴之衡自己的来意,只含糊地说他是想来购买数种丹药。也不知是否裴之衡察觉到了他的敷衍,接下来直到他搬到天字三号的院子里,裴之衡都显得很是沉默。
王大牛则等南蔚一个人回到房间,才跳了过来,好奇地往裴之衡的方向看去一眼:“老爷,你怎么又跟这少年碰到一起了?你们还真有缘分!”
南蔚挑眉:“我们每日都同吃同住,是不是更有缘分?”
王大牛嘟囔道:“可老爷你会嫌弃我丑,却觉得那少年好看。”
南蔚拍了拍巴掌:“恭喜你,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
王大牛:“……”
南蔚才又道:“冀城没有延寿丹卖,不过拍卖会可能会有我们差的那几味药材卖。明日我们先去丹塔寻药,若是顺利就不必再理会拍卖会了,若是不顺利再说。”
王大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南蔚却没有再理他,而是歪坐在榻上,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蔚弟,你在里面吗?”然后是裴之衡的声音传了进来。
南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