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早个二十年,能当荷贵妃和先帝的女儿,那便和如今的苏华楠一样,风光无限,真正的天之骄女,旖滟自然高兴,可如今先帝都入土十多年了,江山也被夺了,她若真是先帝遗孤,立马便得成为中紫国的一级通缉犯……
她忙忙碌碌经营这些时日,若是成了通缉犯,这些功夫白费不说,还要逃离中紫国去,到时候难道依靠男人庇护不成?有这么玩人的嘛!
旖滟面色难看起来,声音有些阴沉,盯着盛易阳,道:“这么说忠义伯也知道母亲便是死去的荷贵妃咯,那我的父亲是先帝?”
旖滟见盛易阳神情颇为激动,便趁机再问,盛易阳却狰狞地笑了起来,狠狠地道:“你娘根本就水性杨花,她嫁给我时宫中荷贵妃已离世半年之久,她偷偷摸摸,改头换面就是为了躲避先帝,你是她嫁我半年后才怀上的,当时先帝已病重,你又怎么可能是先帝的女儿!”
旖滟听罢,面色好了一些。原来当年叶离并非带孕离宫,也并非有孕在身才嫁给了盛易阳,而是嫁给盛易阳后才怀上了她,那这身体的父亲又会是谁。
她再度弯腰,凝眸盯着盛易阳,道:“我父亲是谁?”
盛易阳神情一直很激动,闻言面上悲愤,屈辱之色更盛,道:“叶离yín妇荡娃,嫁给我还和奸夫珠胎暗结,她水性杨花,自甘堕落,被千人枕万人骑,还要在老子面前装贞洁烈女,你根本就是父不详的野种,孽种!”
听盛易阳如此说,旖滟便知他根本就不明本尊的父亲是谁,也因此才会如此记恨叶离,她轻蔑地站直身子,几分悲悯地瞧着神情激动的盛易阳,道:“是呢,叶离甘心被千人枕万人骑都不肯叫你染指半个指头,叶离水性杨花,你盛易阳做为男人,做为人夫,当到你这份儿上也真叫人惊叹了。”
她一言直刺盛易阳心底,盛易阳被这话打击地一下子脸色煞白,双唇哆嗦,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旖滟讥笑一声,又道:“当年我娘嫁给你时便有过协议,她助你升官,你给她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五年后各奔东西,你既同意了,便没资格指责诽谤于她!更何况,她还曾救过你的命,没有她,你早便死在上京科考的路上了,哪里有今日风光。你不仅不知足,还想样样占尽,贪心不足,似你这种没有担当的无耻小人,叶离看不上你才是应该。”
旖滟言罢不再瞧盛易阳一眼,转身便出了屋,盛易阳对她已经半点用处都没有了。她出了屋,示意两个侯在门外的丫头进去看着盛易阳,大步到了院中。
廊下吴管家还战战兢兢地等着,见旖滟出来身子一抖,旖滟看都未看他一眼便从他身边经过,大步离去了。紫儿跟在旖滟身后,走过吴管家身边两步却又倒了回去,笑吟吟地道:“吴管家猜老爷还能活几日啊?”
见吴管家额头又冒出汗来,紫儿叹了一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虽然老爷待吴管家不薄,可这旧主没了总是要择新主的,相信管家是聪明人,一定很快就有抉择。”紫儿言罢见吴管事面色发白,又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道,“吴管事的小孙子很可爱呢,还有,公主一向没什么耐心哦。”
紫儿的话成功令吴管事又抖了两抖,紫儿迈起轻快地步子小跑着追上前头旖滟,很快消失在了院子中。
吴管事僵着身子在廊下吹了半天风,这才进了屋。内室中盛易阳在旖滟离开后又发了一阵疯,刚刚安静下来躺在床上喘粗气,见吴管事进来他像打了鸡血般振奋起来,撑着气力微抬起身来,冲吴管事招手。
待吴管事到了近前,他看不到吴管事的害怕和犹豫,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气力拽着吴管事的手,道:“长生,不是我要以身为太子挡剑的,是盛旖滟,是那孽种将我推到剑锋下的,孽种谋杀朝廷大臣,谋害父亲,天理不容,你快到京畿卫去,去击鼓鸣冤,替我告这逆女……不,不,去京畿卫不行,你去,到千安侯沈家,将此事说给千安王,沈家痛恨盛旖滟,沈家会为我鸣冤,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啊!”
吴管事闻言苦笑,暗道老爷真是糊涂了,如今老爷救驾有功,皇上都已经封赏了下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哪里还有什么冤可鸣,不管谁去为盛易阳鸣冤,那都是打皇上的脸。到时候太傅府更是会得个冒功的罪名,触怒圣颜,霓裳公主有夜倾,莫云璃这等人物护着自然没事儿,老爷左右要死了,他们这些下人岂不是要成为替罪羊?
“老爷,如今全城百姓都已知道老爷忠勇无畏的救驾之举,皇上又厚赏了老爷,此事没回旋余地了。”
听闻吴管事的话,盛易阳脸色阴鸷暴涨,道:“那便给我召集暗卫,现在,马上,令他们趁着夜色从密道进府,给我杀进那孽种的房间,剁了她的头!我便是死也要拉她给我陪葬!”
吴管事见盛易阳一脸疯魔癫狂,吓得忙把手往外抽,口中喊着:“老爷没用的,如今这府中,有摄政王,天宙丞相,邪医谷主这等人物住着,那些暗卫即便是进了府也是死路一条,何况,何况这院子四周早便布满了二小姐的眼线。老爷,您认命吧,等老爷入土,老奴每年都不会忘记给老爷烧钱祭拜的,老爷您安心去吧……”
盛易阳闻言这才发现了吴管事的不对,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已准备叛主了!盛易阳血红着眼盯着吴管事,厉声道:“你竟如此对我,混账,畜生!我待你不薄!”
吴管事乃是盛易阳的母亲吴氏的远房侄子,和盛易阳也算是一起长大,盛易阳做官后,吴管事便是他的第一心腹,一直委以重任,盛易阳没有想到,吴管事这个时候竟要抛弃背叛于他。
被盛易阳盯着,吴管事心虚不已,却恨恨甩开了盛易阳的手,连滚带爬地跌出了拔步床,道:“老爷莫怪我,是老爷技不如人,老爷不是二小姐的对手,我这……这也是自保……”
吴管事的话令盛易阳悲愤地竟撑起气力从床上跳了下来,狰狞着神情向着吴管事扑来,吴管事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颤抖地道:“老爷认命吧……”
说罢,连滚带爬地出了屋,消失在了夜色中,盛易阳踉踉跄跄地追了两步,身上伤口撑裂淌下血来,最后一点人气也被耗尽了,对着空荡的屋门,不甘而绝望地伸出手,最后一声也没发出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就那么断了气息。
旖滟还没走回弑修院便接到了盛易阳过世的消息,她摆了摆手,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发丧吧。”
负责盯着盛易阳的暗卫闻言垂首,又道:“那吴管事……”
旖滟脚步不停,道:“今日我累了,想看管着,明早我再见他。”
暗卫应了一声,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了,紫儿听闻盛易阳已死,心里倒有些恍惚。毕竟从小她便在盛府中备受折磨地长大,而从自家小姐被退婚,情形才好转了起来,算起来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偌大的太傅府竟便已易主了,原本高高在上,拿捏她生死的老爷盛易阳就如此死了,虽然紫儿是一步步陪着旖滟走来的,可此刻竟也有些恍然做梦的感觉。
旖滟刚进院子便有一个小黑影从树上飞了过来,还没靠近便放开嗓子大叫起来,“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万福,公主千岁。”
声音古怪,音未落旖滟肩上便多了个灰毛鹦鹉,正是凤帝修养着的那只极会学舌的鹦鹉咕噜。这咕噜自那次被旖滟捉住一阵好吓后,好一阵时间都不敢接近弑修院,整日都闷头呆在惜颜院中疗伤,今日它是奉凤帝修的命来贺喜的。
它这厢突然从茂密的树叶间冲出来,如今又已是夜晚,紫儿只见一个小黑影扑棱棱地撞来,根本就没瞧清那是什么东西,可怕的是这鬼东西竟还一直怪叫,那说话声腔调古怪。明明是一团小黑影,竟然会叫人话,这叫刚听闻盛易阳死讯,又神思恍惚的紫儿只感黑影罩顶,一阵阴风拂面,吓得面无人色,没听清咕噜喊的什么便尖叫一声,“鬼啊!”
接着退了两步,腿一软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翻了两下差点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