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对自己婚事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翻转。
一个月前,她还从太后精心准备的“驸马宴”中拂袖而去;一个月后,她同千夜瑾连婚期都在商议中了。人们说,到底是青梅竹马,在长公主殿下眼中,千夜少将军自然是不同的。
众婢女也都喜气洋洋起来,只除了丹珠儿偶尔还会为十七忿忿不平一下——而这点不平,在知道十七已经做上校尉之后也消失了。
连石太后都妥协了。她本来很是看好有个来自巴州的高门子弟,却执拗不过女儿的喜好,到底也认了这从北通来的少年将军。只是人后难免向素姑姑感叹几句,抒发自己的不满,然而那又如何?结尾的话总还是落在“宝儿欢喜就好”这句话上。
“昨晚睡得还好?”千夜瑾举起手臂,攀着窗框,似乎在考察这窗户是否结实。
燕灼华在窗户内,笑道:“我还好,你呢?”她顿了顿,玩笑似的,“你在北通可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比如美丽的姑娘?”
千夜瑾笑着放下手臂来,因为知道她是玩笑话,也没有必要回答。
燕灼华望着他的眼睛,思量着道:“我本以为你是玩笑话。”她说的是他初回大都的那个晚上,他说是奉义父之命回来娶她。
千夜瑾平静道:“我已是弱冠之年,早晚要成家的。”他静静地看着冬阳在窗户上投下的光影,“为什么不能是你呢?”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燕灼华耸耸肩膀,“为什么不能是你呢?”她重复着。一个月前,她丝毫没有婚嫁之意,却是漏想了一个人。
她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千夜瑾。像是冬夜的雪地里,发现了一截干燥的松木,点燃了,就有清爽的油脂香气溢出来;有了光,有了暖,有了归属。他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
也许这份踏实的感觉里,涵盖了童年的相处,和从那相处中衍生出来的既定印象。想起那段时光,她就仿佛又回到了父皇的臂弯,回到了药香缭绕的九天御龙殿,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天真岁月。
“婚期有点急,义父也许赶不来。”千夜瑾看着她,笑着将一片落在她发顶的叶子捡在手中。
燕灼华不闪不避,无意识地嘟起嘴来,“那真是可惜。”她很希望赵叔叔出现在婚礼上,“不过三个月已经是母后的极限了,她恨不能我今日就嫁了。”
千夜瑾歪头闪了她一眼。
燕灼华与他视线相对,“怎么?”
千夜瑾笑道:“你提到太后的时候——语气变了。”
燕灼华微微一愣,“是……是么?”
“柔和了许多。”千夜瑾笑得温和,却丝毫掩不住他敏锐如出鞘利刀的洞察力。
燕灼华不自在地顺了顺鬓发,“大约是我要嫁人了……”她对上千夜瑾的视线,意识到要嫁的人就在眼前,抿唇别过脸去。
两人停在那株合欢树下,千夜瑾该走了。数月后的婚礼,许多事情都要他亲自准备。
他似乎是想要握她的手,却见她始终将双手垂在身侧,便简单说了两个字,“别怕。”
燕灼华有些愣神。她不曾有过哥哥,只是想象中——有位哥哥,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千夜瑾转身上马离开,不曾回头。他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儿女情长、缠绵盟誓,同他丝毫干系都没有。
又或者他的全部承诺只有两个字:别怕。
***&
南安远郊。
“校尉,人员都布置好了。只等您举烟为号,咱们趁夜动手。”小队长跪倒在十七面前。北通赵将军的jūn_duì,以能力论高下,十七小半年间已经做到校尉的位置。
“知道了。”十七把油灯移到沙盘一角,抬头看了一眼扔跪在帐门口的小队长,问道:“还有何事?”
“校尉……咱们路上抓到的那几个反贼……”小队长犹豫道,“如今到了南安,又要开战,是否该通知当地府衙,好上报朝廷。毕竟反贼相关的,事无大小,一律要上报朝廷的——这是皇叔野亲王当年亲自定的律令。”
“战后再说。”十七简单道。所谓的反贼,乃是小半年前就跟踪他去北通,直到他从北通带兵前往南安才被他手下捉获的一伙人。这伙人,正是当初燕灼华坠崖,在林中遇到他口称“公子”纷纷避走的那伙人。
此中颇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