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的长子取名林杰,是王平之父特意取的,不见多么高大上,却也包含了当爷爷的对孙子的期望。
林杰今年已经十四了,是王平一成亲便有的孩子,当时胡灵也不过十六岁,这个孩子生得颇为艰难,但有了孩子才能够巩固姻亲关系,这一点王平还是很明白的,所以也并不后悔新婚时候没有采取什么避孕措施。
只这个头生子到底还是体质不强,便是如今要说亲的年龄了,看着还是比同龄的孩子羸弱许多,为这个,胡灵常常暗自抹泪,悔恨当初孩子心性没有好好养胎。
“父亲。”俊秀少年一袭青衣,一根同色的暗金纹锦带扎住了头发,抬脚迈过门槛,恭敬一礼,言语温文。
“去见了你母亲了?”王平放下手中毛笔,自去铜盆前净手。
林杰忙过去拿了布巾递上,道:“已经见了,母亲嗜睡,妹妹服侍着她去睡了。”
胡灵已经生了两胎,因为头胎有些艰难,再者又生了个儿子,便没有了多少压力,王平让她细细调养了两年,这才有的二胎。第二胎生的是个女儿,也是长女了,王平取名为“珍”,颇为看重,在林杰去书院前,林珍是和他一块儿被父亲教育的。
或许也正是因此,十来岁的姑娘管起家来毫不含糊,少有的精明。
王平微微点头,又问了林杰在书院如何,如今林杰就读的书院是王平自家开的,打着“有教无类”的牌子,开的课也是形形色色包罗万象,分成若干院,有那么点儿大学的意思,倒是引得不少人都来就学。
因这时候的官员都是被举荐上来的,也就没必要人人都学什么四书五经,若是出身好,哪怕专于木匠活,也能成为大夫元士(官职),若是出身不好,纵然经书全通,也只有当师爷幕僚的份儿,还未必有人会要。
“自你五岁启蒙,如今也有九年了,你可想好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王平从来不觉得在古代做官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在科举未曾出台之前,士家子弟是没什么压力的,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考虑一下,一旦有些成绩,便会被不少人追捧为大家,也是一种名留青史的做法。
王平自己也从不限制林杰往某方面发展,将来的路是他自己走的,还是要他自己选择才是,作为父亲,他能够做的就是在他选择某条路之前让他多了解一些事情,思考怎样的选择才是适合自己的。
林杰犹豫了一下,他要做官是不难的,因为跟胡家还有些血脉亲情,再有已经定下的姻亲关系,考察得一个“上中”是不成问题的,授官就更是简单了。也正因为如此简单,林杰反而不想当官,不想像父亲一样为了许多杂事浪费时间。
“父亲,我能在书院教授书法么?孩儿的字是父亲一手教的,比许多人都好,应当是有资格教别人的吧。”
听到儿子这般说,王平点头说:“你过来写两个字看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
为了防止胡灵溺爱长子,书院一建好,王平就把林杰安排进去住宿,还不是那种单人间,也是有意让他多结交几个好友,多少能够有些长进,但……字迹绵软,有形无劲,一看便是没什么根骨的那种,以字观人,他的性格,还是立不起来啊!
“你的字还不到火候,不要误人子弟。这一年,你先不要去学院,我派给你几个人,你去外头走走,好好游历一番,等回来,你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王平这般说着,言辞平淡,却让林杰尴尬地低了头,他还以为自己的字很不错了。
因是早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安排起来也是极快的,不过第三天一早林杰就带这些人出行了,等到胡灵知道,很是埋怨了王平一通。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儿应当更有阅历和担当,杰儿性格柔弱,少有主见,可不是能立得起来的,待我百年之后……”
“呸、呸、呸,哪个百年?我还没有百年,你愁什么百年之后。”胡灵不喜听这样的话,或许孕期过于敏、感,说着就红了眼圈儿,拿着帕子抹了一回泪,再也不说不让儿子游历的话了。
王平心中暗叹,此时人的寿命短暂,能够活到六十多就算得是高寿了,这等情况下,他的人生路相当于已经走了一半,也可以说一声“黄土埋半截”了,若是常人,还真该想想故去之事了。
“说到这里还要说你,等这一胎落地,不要再怀了,年岁大了,就该好好保养,不要为孩子劳了心神,损了身体。”
“嗯,我听你的。”胡灵温顺地应了,知道这是为自己好的,又感动地红了眼圈儿,被女儿一笑,忙含羞避开了。
“我还当父亲这里要被埋怨,赶紧过来救驾,没成想,还是父亲有办法。”林珍比起林杰活泼许多,是个健康漂亮的姑娘,说话做事都极为大方,很有主心骨的样子,很多时候都让王平暗自感慨,儿子女儿错了性格。
不过,女儿坚强独立一些也好,至少能不被人欺负。在没有女戒等书荼毒的时候,女儿家更要天性自然才好。
又跟女儿说笑了一阵儿,这才离开,回到书房,看到那已经被苏公公挑开的窗户纸,叹息一声,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科举制度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尤其,在皇帝不能够掌权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