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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狱中惊变

这天以后,海生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一天天数着日子过。一想起奶奶用了自己的肾以后病情好转,觉得就是再坐十年牢都甘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和那五只禽兽也慢慢混得熟了。对他们虽然没有好感,但时间长了,架不住天天受人恭敬,海生也不那么讨厌他们了。晚上读书健身之余,听他们念叨各自稀奇古怪的经历和见闻,还有各种雷人的世界观,倒也十分有趣。

这一天收工,铁拳潘弄来两瓶老白干和几样小菜,请海生一定赏脸。那几个货也跟着沾了点儿光。

海生原本不喝酒,可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性格变化很大,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咂咂嘴说:“真辣!”

“这可是我特意孝敬您的,六十七度,正宗衡水老白干!”铁拳潘也咕咚咽下去一口,表情却很平静,仿佛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高一句低一句,听着铁拳潘云山雾绕天南海北,说的满嘴冒泡。没用多长时间,小菜吃得差不离了,酒也下去了大半瓶。铁拳潘把一条腿盘到凳子上,借着酒劲儿说:“老大,不是我拍马屁。号子里的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的还是蝎子粑粑——毒(独)一份儿!”

“哦,怎么讲?”海生以为他又要提那晚打斗的事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英雄事迹我全知道!”铁拳潘夹了两块酱牛肉,略嚼一嚼咽下肚里,打了个酒嗝说道:“为了救小美人,干掉两个重伤一个。人家大老板给钱还不要,听说是一百万!一百万呐!还有,为了救奶奶,把肾都给拿了,还不让家里人知道。”

海生脸一沉,不知这个货从哪儿知道这些消息,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铁拳潘自说自话,没理会到海生的不快,嘴无遮拦的说:“这还不算,每个月卖一次血,把钱寄回家里,还说是监狱政策改了,现在有工资了。我…我真他妈是服了你了!来,哥哥我敬你一杯!”铁拳潘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又给自己倒上。

“你喝多了,咱们就到这儿吧!”海生伸手要拦。

“别拦着我,我这是高兴,高兴啊!”铁拳潘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我也算是开了眼了。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也没碰上你这种人。好人呐!不像我,人渣一个,扔在街上就是块臭肉!”

“快别这么说。”

“不不,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年都四十多了,混了大半辈子,人不人鬼不鬼。号子里进进出出也不记得有多少回了。说实话,我都讨厌我自己!”铁拳潘脱下上衣,露出黑森森的腱子肉和浓密打卷的胸毛,直着眼睛说:“自从遇见了你,我觉得自己白活,白活啊!下个月我就要出去了,这回我决心做一个好人,和你一样。虽然跟你没法比,但我也要踏踏实实的过完我这后半辈子。卖卖力气,不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这叫什么?进什么猪,进什么磨来着?”

海生噗的一下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笑骂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说老潘,你也该读点儿书了!”

“对对对,是这么说。猪也要吃,墨也要喝。咦,为什么有酒不喝要喝墨呢?”

海生忍住笑,不再挑他话里的毛病。倒是听到铁拳潘即将出狱的消息很意外,更没想到这样一条莽汉能够有心从良,不禁刮目相看。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海生把剩下的酒都倒在自己杯子里,说道:“祝贺你早日脱离苦海,好好过日子吧!从头做起,一切都不晚。”

“借你吉言,今天我说句放肆的话。老弟,我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真恨我没能早点认识你!”

“嗨,我可不愿意更早就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哥哥我出去之后会常来看你,给你带个漂亮嫂子。娶不到我就抢一个!”三句话不离本行。

这天晚上大家都挺高兴,喝得很爽。海生躺在床上想:“他要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这才六个月,还有九年半呢。九年半呀,到时候我都快四十了!就算云湘现在还想着我,她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她不来找我一定有她的苦衷,要是谁能给她带个话就好了,叫她忘了我吧!”

三个星期后,铁拳潘果然刑满出狱。哥几个为他摆酒送行,这回海生坚持做东。当然,酒菜还是通过铁拳潘的门路弄进牢房。狱警也早被打点好,和上回一样只当什么也没看见。相处时间不长,临别了却还真有几分不舍。铁拳潘喝多了,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床。

铁拳潘走了,监狱里也没安排新的犯人搬进来。少了这么个活宝,大家都觉得寂寞了不少。这一天,在工厂干活时,黄毛左顾右盼的走到海生身边,气色不正的说:“不好了!出大事了!铁拳潘他…”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狱警出现在门口,左右扫视几眼,冲这边走过来,喊道:“黄毛,有电话找你!”

黄毛看了海生一眼,拍拍他的肩头,什么也没说就跟着狱警走出车间,但显得十分不安。

海生觉得有些紧张,听刚才的意思,好像铁拳潘出了什么事,还是大事。难道他不思悔改,刚出去又犯事了?不应该吧,他可是赌咒发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算要反悔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左等黄毛不来,右等黄毛不见,海生也没法去找他,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终于收工了,海生急着忙着往回赶,却被一名警察叫住,问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耽误了半小时。回到牢房,刚一推开房门就被惊呆了。只见黄毛躺在床上,脖子上、身上全是血,圆睁两只怪眼死不瞑目。地上还趴着一个人,背上露出一只刀柄,正是老三。海生刚要回头,就被人猛地推进房中。耳中传来一声喝吼:“别动!举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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