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杨玉香的一双手脚没丝毫空闲,不时的对着杨邵文身上推推扭扭。当然,不可能如此一番,她就能把杨邵文给闹醒了。
“香香,你别的什么都行,就是晚上别蹭被子啊!要是你把大哥给冻着了,我让你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姐你真啰嗦!”
时间尚早,小香香还没什么睡意。她像个小话痨一般,一会儿对着她姐姐讲几句,一会儿对着杨邵文喊“快醒,快醒。大哥快快醒来陪香香玩!”,有时又自言自语说着她自己才懂的一些孩子话。
不知怎么的,杨玉华有些羡慕自己的幼妹。她总是那么无忧无虑,也就是父母过世和大哥跳河的几天里看她伤心难过一阵子。平常就是家里断炊饿肚子的时候,也都没怎么哭闹。
杨玉华自己就没法像自己的幼妹这般没心没肺的傻乐。沉重的生活压力,每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邵明和邵宽两兄弟,虽然平时还是看上去开朗乐观的样子,但心里肯定也万分焦虑。两人除了每天帮她剥棉籽加工成皮棉外,还想起了到三四里外的后山去开荒。爹爹一向看中的两人的学业,也渐渐地无心去搭理了。
好在,家里虽然耗尽了积蓄田产,但母亲还是给她留下了一台手摇纺车和一台投梭机(两手操梭,故幅宽仅1尺左右,窄幅布、织布效率低)。这使得她能够靠着纺纱织布,勉强维持着这个残破的家,让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逃脱了沦落为乞丐的命运。
只是,这个营生做得着实辛苦。她每天拼命的纺纱织布,所得的微薄收入,根本无力养活这个家。
她仔细算过自己的收入所得。首先,她需要花1个银元用来买子棉12斤,然后将子棉加工成皮棉4斤,以此纺得土纱64两,最后将其织成土布6匹,约84平方尺(宽1尺*长14尺*6匹),售后得款1.8元,去除成本,得利0.8元。按此时武进县的米价,银0.8元可买米1.6斗(1斗大米约30斤左右)。
纺纱织布是相当耗费时间的。在邵明、邵宽甚至是香香的帮助下,光是在纺纱这一环节,她差不多需要花40个劳动日,才能纺得4斤(64两)土纱。而要将这4斤土纱织成6匹布,又需要花费平均15个劳动日。
也就是说,杨玉华兄弟姐妹,近55个劳动日的辛苦所得,就是0.8元的酬劳。大约就是每月赚得25斤大米的样子。扣除日常用度的费用,杨玉华几个兄弟姐妹,要想养活自己,相当困难。
当然,杨玉华也没对生活失去希望。家里连遭厄难的这段日子,不时有同村乡邻伸出援手。他们兄弟姐妹五个,磕磕碰碰的,这才支撑到现在。
而且,她认为主要还是自己的手艺有些生疏的缘故。她是知道的,娘在的时候纺得就比她快得多。而且就她所了解的情况,她娘还不是这附近村镇手艺最娴熟的。她相信,只要她把纺纱织布的手艺练精熟了,全家人一定不会再挨肚子。要是家里的日子能过下去,大哥也就不会急得去跳河了吧。
杨玉华一遍摇着纺车,一边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四周一片静寂,只闻床上睡着的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一阵轻徐的晚风从屋中的裂缝中钻了进来,带起桌上的蜡烛“扑哧扑哧”轻响。
看了看快燃尽的蜡烛,杨玉华知道时间已晚,便收拾一番准备休息。
此时的香香,正抱着她大哥熟得香甜。杨玉华终究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睡觉不怎么老实的幼妹,见床上被子够大,杨玉华吹熄蜡烛,切了切身,也钻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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