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当然不会因为郁家泽的这么一句话就放弃, 她能感觉到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想起郁家泽还饿着肚子,于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两包泡面,又叫了一些蔬菜上门, 想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虽然她目前只会煮泡面。但好歹也是亲手煮的,总比叫外卖讨巧。
郁家泽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他一下楼就闻到了满客厅的香味,肚子立刻抗议地乱叫。
乌蔓系着围裙, 把香辣味的泡面端出锅, 里头还加了西红柿青菜还有一个荷包蛋。
“您肯定饿了,我煮了点面,吃一点?”
郁家泽没说话,但主动朝着餐桌走来。路过垃圾桶, 他看见了里头丢了几包烟和好几只打火机。
乌蔓故意丢在那里, 就是为了让他看见。
真是有心机的小乌鸦。
郁家泽在这一刻其实已经消气, 但就是很享受乌蔓在他面前摆出依附但其实又有点心有不甘的造作姿态。
那种困兽般的矛盾非常吸引人。
“我发誓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抽烟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不好?”
乌蔓看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
对上她期盼的视线, 他一直吊着她没回答, 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面,才说:“行吧。”
刚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这么轻易地就放乌蔓去拍戏, 据说这个戏需要拍很久, 拍摄地还是在大理,交通也非常不便。
他从来不会特意去探某个班, 一般都是顺道。像这种需要转机又转车的探班,根本想都别想。
所以助理打死也没料到,他会在某天深夜接到老板的消息, 让他定上去云南的机票。
出发前两天,郁家泽给乌蔓打了一通视频电话,故意隐瞒自己要去探班的消息。
乌蔓跑上房车接通他的视频,她还在拍摄间隙的等待中,脸上带着角色的妆容。
她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苗疆蛊女,头上戴着一顶厚重的银冠,头冠的下沿是一圈丁零当啷的铃铛,跟着她眨动的眼睛清脆回响,那声音跟廊下的风铃似的。
乌蔓的眼睛也因此被那一圈帘子藏了一半,犹抱琵琶半遮面,衬得她的小眼神看上去格外抓人。
郁家泽
从上到下审视了几秒,拢起眉毛:“这是什么造型?”
乌蔓老实回答:“这就是少数民族的服装啊,不好看吗?”
“很不怎么样。”
他在心里的备忘录里记下一笔:明天要和造型师好好说道说道。
乌蔓尴尬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云南的风景特别好看哦,我昨天戏份少,去大理古城逛了逛,还去了趟洱海,蓝得一点杂质都没有!”
郁家泽嗯了一声:“一个人去逛的?还是和别人?”
“和助理一起去的。”乌蔓皱起脸,“这里风景虽然不错,但食物都好辣啊,不过会是你喜欢的味道。”
这句话莫名就让郁家泽的心情愉悦起来。
“那你带我吃?”
她懵懵的:“你要过来吗?”
“怎么可能。”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忙得很。”
“哦……那我寄点鸡纵菌罐头给你吧,是这儿的特产,有点辣,你可以试试。”她托着腮,离镜头更近了一点,郁家泽看着她仰起脸打了个哈欠,脸颊鼓鼓的,特别想让人伸手捏住拉扯得她叫痛。
这瞬间他有想要改签的冲动,想明天就飞去见他的小鸟。
然而他按捺住了,状似随口一问:“那你老家的特产是什么?我想吃你那儿的特产。”
“啊,这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寄啊。”乌蔓想了想,报了几个她怀念的食物名字,“……深夜不能提,我口水都要下来了。”
乌蔓说着说着,发现对面的郁家泽低着头根本没在听,便住嘴了。
她没有想到会在两日后的片场见到郁家泽,他来时手上拎着的几样东西,恰好就是视频时她提到的想吃的那几样。
“今天的戏拍完了?”
他风尘仆仆地问,乌蔓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就被他塞了满怀的食物。
“您……不是说不来吗?”
她抓着沉甸甸的袋子,一头银饰随着风在晃响,无比轻快。
“你不是说这里有我喜欢的味道吗?所以我来尝尝看。”
一旁的助理猛翻白眼,每天工作餐几乎都一模一样,对吃什么毫不在意的郁总,这会儿摇身一变成了大美食家?笑死人了。
乌蔓一愣,点点头说:“您真的……好喜欢辣。”她摘下银冠,“您等我一
下,我卸完妆马上就来!”
她换回了常服,准备带着郁家泽去大理古城内转一转,她和助理之前吃过的那家餐厅就在古城内,不是什么老字号名店,只是她无意间在巷弄里拐进去发现的意外之喜。
南门刻着大理二字的城楼亮着通明的灯火,他们从城楼下走进,被人潮冲挤着向彼此靠近。
郁家泽很反感地垮下脸:“怎么这么多人?”
“景区嘛,晚上人多吧……”
乌蔓也有点被吓到,前两天白天来的时候街道还挺宽松的,没这么多人。
她正要继续往前走,郁家泽忽然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自然地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乌蔓无言地看向他,郁家泽看着前方说:“人太多,你这小身板一冲就被跑了,必须得被我紧抓着。”
他的手很冰,捂了很久的口袋也很冰。
但那一刻,乌蔓觉得暖和。
乌蔓凭借着记忆领着郁家泽找到了那家餐馆。
那是一家私房菜,外头有个小院子,夏天的时候老板就会支几把桌椅,客人们可以边吃饭边眺望远处的苍山。只不过如今是冬季,在大理这个季节虽然比起其他地方已经不算冷,但坐在外面吃饭还是有些勉强。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街道上逛的人多,餐馆内却冷冷清清。两个人在角落靠近院子的落地窗外坐下。郁家泽注意到店内的中心还有个小舞台,地上置着一把吉他和一个空椅子。
乌蔓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说:“这家店有民谣表演,但只有客流量大的时段才开放。”乌蔓有点遗憾地说,“我两次来都那么不凑巧,听不上。”
“这还不简单?”
郁家泽起身走向柜台,和老板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气定神闲地走回原位。
“等看着吧。”
不一会儿,随着菜色一起上来的,还有歌手。
乌蔓诧异道:“这是专门叫来给我们演唱的?”
郁家泽笑着说:“小鸟,你要知道一件事——这世界上没有钱搞不定的东西。她不仅只为我们唱,你还可以任意点你想听的歌。”
歌手闻言一脸黑线,连忙补充道:“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ktv也没有全部的曲目呢。”
她的口音听上
去有几分别扭,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
乌蔓好奇道:“你是港台的吗?”
“对!”女歌手撩了撩头发,“我是香港人,以前都在铜锣湾街头唱,在那边唱腻了,就想来大陆转转。大理是我的第一站,结果这里太舒服了,我就一直没走。”
乌蔓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一年多在三流歌舞团混温饱的日子,过的也是这么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个时候除了没钱其实都挺开心的,无拘无束,浪荡天涯。
但没钱其实就是最大的问题。
从某种程度上,郁家泽刚才说的话没有错。谁能免俗呢?女歌手再怎么自由,还不是今夜要为了几张票子单独为他们献唱,哪怕他们点两只老虎她都得装疯卖傻地接下去。
乌蔓突生感慨,回过神来说:“我也不指定什么了,就请你唱你特别拿手的吧。”
女歌手拿起吉他,调了下麦,看向院子外,沉思了一会儿:“苍山下雪了,我唱一首应景的歌吧,歌名叫《痴情司》。”
她低下头,自弹了一段前奏,厚重的嗓音开唱道:
“梦还没有完,大寒尚有蝉
夜来冒风雪,叫唤着雨点。
……”
粤语歌词他们并不是很听得懂,乌蔓只觉得旋律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