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琼笑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的确。毕竟那一族几乎与世隔绝,关于他们的记载少得可怜,又都玄之又玄,叫人不感兴趣也难罢。”
“不知子玉兄这些‘听说’又都是从哪里听说来的?”苏既明道,“怎么你没去过海南,似乎对乌蛮族比我这个待了一年的人知晓更多呢?”
魏琼目光沉了沉,旋即轻松地笑道:“民间有传闻,我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苏既明越发觉得奇怪。民间传闻?他去海南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研究儋州的风土人情都没听说过这些民间传闻,魏琼难不成与他不在一个民间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既明话题一转,道:“对了,听说你这次来惠州,带了皇上的口谕?”
魏琼颔首:“没错。说来这口谕也同你有关系。”
“同我有关系?”苏既明愣愣地看着他。他第一反应便是那口谕是皇上要重新启用他了,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没那么快——毕竟之前覃春谎报了他的死讯,皇上恐怕连他还活在人世的事都不知晓。
魏琼道:“准确说来,是与儋州有关。海南岛异族作乱,那乌蛮族的人杀了上一任儋州官府的诸位官员后还害了你——我来惠州之前,皇上以为你已经遇害了,而且将这笔仇一起记到了蛮子身上——因此皇上下令,要我带兵出征,剿灭蛮人!”
“啪!”苏既明手上的杯子摔到桌上,茶水泼了出来。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剿灭……蛮族?”
“对。不过我也是刚到惠州没多久,不会那么快,此事尚需从长计议。能把你救回来,我想也是老天的旨意,你是儋州长官,又去过乌蛮族,灭蛮的计划需要你参与。若能成功,你就为朝廷立下大功,重得朝廷重用,指日可待!”
苏既明本该高兴的,自从被贬谪后,他日日夜夜都想他重回庙堂一展拳脚,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甚至连魏琼的后半段话都没听进去。
“清哲?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魏琼蹙眉,“你该不会,在儋州一年,对那些蛮子心软了吧?”
“当然不是!”苏既明立刻矢口否认,“我只是……只是……虽说非我族类,但若能教化,总好过穷兵黩武,毕竟蛮人们未作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没做伤天害理之事?”魏琼冷笑道,“张沙、孙荣是怎么死的?”张沙、孙荣是苏既明之前的儋州官员,都是死于乌蛮族的万蛇阵。
苏既明一时语塞。诚然,这些人是死于乌蛮族之手,但也是他们主动侵略乌蛮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这话,苏既明不能说,他是朝廷命官,反为乌蛮人说话,岂不有通敌之嫌!
其实若是放在一年前,苏既明恐怕也会支持出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何缘由,乌蛮族与朝廷对立是事实,若不出手治理,日后恐会酿成大患。然而他在乌蛮族待了一年,那里民风淳朴,族人与世无争,苏既明实在不忍见生灵涂炭。
苏既明道:“毕竟……那乌蛮族在海外不说,他们的领地易守难攻,祭祀又能驱引蛇虫,若是强行出兵,不知要牺牲多少人。还是以教化为上策罢。”
魏琼不做声,只是盯着苏既明看。
苏既明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勉强回应魏琼的目光。
片刻后,魏琼淡淡道:“这件事的确还需从长计议,草率不得。清哲刚从海外荒岛回来,只怕还没调养过来,早点回去歇着吧。”
苏既明也觉坐不住了,忙起身告退。
“对了。”魏琼突然叫住他,“你刚回来,身边有可用之人吗?”
苏既明顿了顿,没有回答。原本他用的顺手的一些仆从,几乎都在海难中罹难了,身边就只剩下一个苏砚。
魏琼察言观色,便知他心思:“我派些人伺候你吧。”
苏既明身边确实需要人,而且魏琼给他的人总好过覃春塞给他的人,于是道谢道:“多谢子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