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之事又有谁能知道。萧则口上不说,其实心里觉得自家妹妹也有些太过势利了。
“何必?”萧丽华奇怪的瞥了自家兄长一眼,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纯洁的很。这都是姓萧的,可是日后前途可有大大的不同。
“日后阿兄就明白儿的苦心了。”萧丽华没有多少兴趣和耐心和个小孩子解释其中的缘故,她一手将裙子提起少许就走到那边的小娘子里头。
萧丽华心里知道这些小娘子日后都是做王妃的,有几个倒霉鬼倒是进宫给小皇帝做嫔妃了,不过偏偏皇帝对大萧后情有独钟,其他的女人守了几年活寡,就被放出来改嫁了。
比起那些一辈子都被关在后宫里的嫔妃,小皇帝还算是有良心了。不过即使能改嫁,门第也比不上那些宗室。毕竟萧家也不是士族,若是士族,恐怕一群初婚的都抢着要。但萧家是寒门……那还是差了点。
萧丽华和几个小娘子笑着说几句话,她心里早就对这些堂妹们作出了评估,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到的,对着谁她都是笑容满面。
不过她看到萧嬅的时候,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古怪,她冲着萧嬅点了点头,眼里带笑,可是看在萧嬅眼里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萧嬅当年做过一年多的皇后,接管宫务的时间不长,但眼力也有。眼前这萧二娘分明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眼眸中立即流露出不满来。
萧丽华眼角觑着萧嬅,心里完全不将这个四娘当回事。不怪她势利眼,实在是这个四娘太没前途,更要命的还自以为是!
她想起穿越前看到的史书,这位皇后是被当面给难看,气的大骂宠妃是狐狸精,然后就被皇帝斥责。也不想想左昭仪是她的姐姐,姐姐是狐狸精,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到了皇帝汉化改革,这位的花样作死简直让人都看不下去了。
到了被废,这货还当着人面接受老宦官的皇后礼!
萧丽华都佩服萧皇后的心胸,这都被废了头发剃光做比丘尼了,还这么大的心性,将自己当做皇后看。皇后一旦被废,哪怕是正经册封的也不是甚么元后了。都落魄成那个样子还装模作样。
换了一个人恐怕萧嬅的下场要比历史上的坏的多。好歹萧皇后和皇帝是把人给送到寺庙里,没打她也没骂她,最后还是善终。
对这样的人,萧丽华除了呵呵两声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最近冷的很,不过啊再过几月花就开的极好了。”萧丽华瞧见萧嬅眼里的不满,转过脸去,嘴角一抹轻蔑的笑,等到面对那些堂妹的时候,又是一个好姊姊了。
“可惜三娘在宫中,不能玩在一块。”萧丽华笑盈盈的,眼角余光瞧见萧嬅气红了脸,还好心情的吃了一块糕点。
小小年纪脾性这么大也不怕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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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的事之后,拓跋演干脆连朝堂都少去,一副坚决不肯亲政的模样,所有事务皆由太皇太后处置。
太皇太后自然真的不会所有的事都一手包办,她还是会让人将一些公文文卷送到西宫,让小皇帝自己批阅。
拓跋演批阅公文,哪怕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是绝好的锻炼机会,毕竟东宫把权柄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要,谁敢动一分一毫,太皇太后就敢让谁家破人亡。
这种情况下,能够有公文批阅就不错了。其他的就别挑剔。
萧妙音也在那里陪着,最近小皇帝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就差没让她陪着一块睡了。
那边拓跋演持笔看公文看得认真,萧妙音也不是无所事事,她将宫廷里珍藏的书籍让人送过来,自己摊开黄麻纸,仔仔细细的开始抄写。
抄书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过程,而且知识就是力量,这话不管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那些汉人士族为何能在鲜卑人的朝廷里站稳脚跟?还不是因为士族底蕴丰厚,知晓许多鲜卑人根本就不懂的治国之道。
鲜卑人原本不过就是草原上一群放牧的,得了中原大乱的便宜打入北方,茹毛饮血的那一套是根本不能用在治国上。
鲜卑人对汉人其实也是羡慕的很。
萧妙音抄到水利上,停了笔。她对农田水利这些东西并不懂。毕竟这些东西许多都依靠经验和专业的知识,她对这个基础薄弱,看起来云里雾里。
尤其是农事,需要深厚的经验,有时候一个老农比一个农大专业出来的学生还要彪悍上好几倍。
“……”萧妙音瞧着上面的河川图,图是很老的了,纸张脆弱的让萧妙音摊开来都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弄碎了。
古代的图纸画的比较抽象,萧妙音拖着下巴看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出个名堂,她以前还看过秦汉时代的布武图,当然都是从墓葬里头挖出来的。
她瞧着那上面的图,仔细的想想和后世的走向有没有改变,河水是会改道的,尤其是黄河,改道的次数较多,现代黄河的走向和古黄河河道那是完全不一样。
她瞥了一眼手边摊开的卷轴,里头都是些天文了,更加高大上。
突然背后冒出个声音,“阿妙,你在看甚么?”
萧妙音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正好望见拓跋演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她。
自从经过了上回那件事,拓跋演对她的称呼从三娘变成了阿妙。
记得他一开始其实是叫她萧三娘的,这从萧三娘到三娘,再到阿妙,这里头的亲昵程度一路直升,不过萧妙音多少都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不是在处理公文吗?”萧妙音奇怪道,好不容易太皇太后肯扒拉些许杂事出来,还不赶紧的练手?
“都处理完了。”拓跋演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原本就不是甚么大事,哪怕他认真以待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这小妮子难道还以为他会对着一堆杂事费上半日的时间?
想着,拓跋演伸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萧妙音立刻抱住被他敲过的地方,有些不满的哼了哼。
“都是写琐碎杂事,写个知道就可以了。”拓跋演敲完之后坐到她身边,拓跋演从小就是接受汉风的熏陶,带着昭阳殿内都是浓浓的汉风摆设。
鲜卑人的那些东西在这里倒是成了少见的物什了。
“嗯。”萧妙音知道有些事情其实真的只要知道就行了,至于为琐碎小事,还亲自来问,那就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你在看农事水利的?”拓跋演扫了一眼书立上的书卷有些惊讶的道。
“随便看的。”萧妙音说道,这会书籍难得,尤其还是大内中的藏书,她自然是抱着探秘一样的心来看这些书,甚至还想抄点待会去给自家弟弟看。
这些书萧家可都是没有的!
“我记得你喜欢看春秋之类的书?”拓跋演对萧妙音的喜好还是有了解的,萧妙音对那些长篇大论没有多少兴趣,最爱的是春秋史记,说是能够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其实就是看着觉得有趣罢了。
“……都看腻了。”萧妙音扯了扯嘴角,多看古人的是多少都可以有个借鉴,不过看多了……尤其是自己已经将关系给理出来了,就想看点别的东西。
“……”拓跋演对萧妙音这番话简直无话可说,“那么阿妙喜欢看甚么样的?”
那些弟弟们也渐渐长大,多少都到了出阁的年纪。每日里和他见面最多的反而是面前的女孩子了。
她想要的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自然是要满足了。
“有没有有趣的书看?”萧妙音整天看那些大道理都有些头昏,偏偏她又不是什么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看着那些书当吐槽,一开始还行,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听说南边的晋朝,有个叫干宝的人。”拓跋演年少,但是知道的可不少,“他写的一本搜神记,听说都是搜集些鬼神之事。”
萧妙音眼睛一亮,“有么?”
“有。”拓跋演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捏了她鼻子一下,“去将书拿来。”
毛奇笑眯眯的领命而去,回来时双手就将一卷书拿了过来。
“我听说你年幼的时候,曾经拿出谢安侄女还有蔡昭姬的例子来教训人?”拓跋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事他也是听说的,说是这个萧三娘,小小年纪就知道典故,当然要是士族很常见,毕竟氛围如此,要是不知道才丢脸。可是偏偏她就不是。
“……”萧妙音没想到当年的“光荣历史”竟然就这么被拓跋演给挖了出来。
这边拓跋演还在继续问,“难道阿妙不是想成为这样的才女?”
“才、才女?”萧妙音笑起来都有几分僵硬,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做甚么才女,“虽然对二女钦佩已久,但……”萧妙音对着拓跋演眨了眨眼睛,“并无此心。”
蔡昭姬也就是蔡文姬,东汉末年动荡连连,她先是父亲被杀了,妹妹被抵在别人家里做童养媳,自己就更惨,直接被匈奴人抢了去做小妾。亏得后来曹操用钱把她给赎回来。胡笳十八拍有名,可是萧妙音真心不羡慕蔡昭姬的人生,而且后来蔡昭姬还被曹操嫁给一个小她许多的男人,丈夫一开始对她也就那样子,还是到了犯事,蔡昭姬亲自披发光脚的去和曹操请罪,夫妻俩才感情好了起来。
谢安的那个侄女就更加别说了,陈郡谢,多好的门第,她自己也有才,结果嫁的老公她自己都瞧不上,还没办法和离,老了更惨,从丈夫到儿子死个干净,拼死保护下外孙,可是事后回想,又何尝不心酸呢。
说起来这两个女子从婚姻还是人生绝大多数还是被人操纵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先例如此,萧妙音都不知道做所谓才女有个多大用处。而且北朝真心不像南朝那么追求风雅,反而是粗犷的胡风更吃香一点。环境都是不一样的。
“也好。”拓跋演点点头,他无所谓才女不才女,只要他喜欢就可以了。况且阿妙自己也对那些没兴趣。
“诗歌之类的,对实务又没多大用处,多吟几首诗,也不会风调雨顺。”萧妙音酸溜溜的来了一句。
“嗯,阿妙说的对。”拓跋演附和,说完低下头,“阿妙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
萧妙音瞧了瞧自己的手,手掌小小的软软的,很明显还没长大。她垂下头狠狠的剐了拓跋演一眼。
这个禽兽啊!
拓跋演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