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在镜子前坐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赶在杨世遗醒来之前,又躺回了他身边,只是再也无眠。他也许已经见过我的伤口,也许没有,只是现在他没有说不要我,那我何必又特地的要自揭伤疤。
给我脸上换药的一直是小喜,她每次皆是一脸的严肃神色,对待我脸上的伤疤活像她的杀父仇人。表情纠结的让我都有些为她担忧。
我只得继续镇定自若的假装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毁容。
我没有见过救醒我的医者,只是杨世遗每日里都将熬好了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我吃下。那药里所有的药材我都能尝的出来,唯有一样,带着特殊的香气,无论如何,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药对我的身子真的管用,百般好奇之下我问小喜,小喜便支支吾吾的说那神医是个怪性子,还听说那神医是被杨世遗从深山中给硬‘请’出来的,是以对我这个病患也没有丝毫的好感,更别提见我一面了。便是偶尔需要诊脉也得我睡着了才肯。
我身为一名医者,发现了自己不知道的药,自然兴奋莫名,便百般央求了杨世遗让我见那神医一面,杨世遗拗不过我,与一日我在院子中晒太阳的时候,让他前来。
没有我想象中的仙风道骨,也不是那种世外高人,很普通的一个老人,白须白发,说话时眼睛微闭,我带着幕离,很是恭敬的起身向老者行礼,以一个后辈拜见前辈的姿态。
他与我讨论《神农百草经》《本草纲目》,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我说那药方的事,我忍不住问他,他便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捋一捋胡须轻飘飘的开口,“此乃家传秘方,恕不能外传。”
这个答案有些意料之外,纵是失望,也只能低眸回道,“是阿漾冒犯了。”
那之后,不过片刻他便起身离开。
晚间回屋之后,杨世遗已然坐在案几旁等着我,见着我回来也不问那神医的事,只放下手里的折子,脸有倦色的开口,“你的身子大好,明日随我回上陵吧。”
我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再接着便是轻轻的点头,笑着应声,“好。”
杨世遗来雾兴镇来的很是低调,除了身边的这些人知道,似乎就连那些当地的官员都不知道,起码我清醒的这几日便没见着有谁来拜见过他。
第二日,我要离开这里的消息不胫而走,雾兴镇的百姓们便纷纷早早的挡在城门口,见到我们的车队,遥遥的就全部齐齐的跪下。
小喜说他们给我建立了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不断,只因我救了这片草原,也救了这片草原上的人。我受这些恩惠的时候,心情便有些发虚,总觉得那不是我做的。
我清醒的那一日,柳淇睿带着莫婷婷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的心里纵然惆怅的很,更多的却是庆幸,幸好被狼扑到的人不是她,只要活着,总有一日会再相见。
城门口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的人,车队行不过去,阿一便骑着马到我们车前,低着声音请示,“主子,那些百姓非要见一眼秦氏娘子,说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不然就不放行。”
我犹有些在状况之外,杨世遗已经漫不经心的瞟向了我,“总是做了一番辛苦,接受一下感恩也不算过分,你便下去让他们见你一见。”
阿一在外面没有说话,似乎也很同意杨世遗的观点,我缓了一下,整理了衣裳,又扶了扶发髻上的发簪,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向着杨世遗一施礼,轻声开口道,“无奇稍等,阿漾去去就回。”
城门前的场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
小喜扶着我下了马车,不过是我刚刚往那边走了几步,那边便有人高声喊道,“秦姑娘出来了!”又有人低低的呵斥,“什么秦姑娘……那是太子的妇人!”“什么妇人……明明还是云英未嫁之身……”
我的脚步顿了顿,小喜听着他们的话,偷偷的发笑。
等着我走近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便是齐齐的一拜,“听闻秦姑娘要回上陵,我等太仆寺雾兴镇人前来送行。拜谢秦姑娘的救命之恩!”“秦氏娘子福寿康安,延年怡悦!”
声响震天,回音不断!
言毕,将近三四百的人便规规整整的向着我磕了一下,我头皮有些发麻,稍一琢磨便提高了声音开了口,“秦漾当不得你们这一拜!尔等皆是北国百姓,一如我当日在隔离区所说,先天下之忧而忧,诸位若是有心便当谨记,北国人应互救互助,以兴旺北国为己任,以身为北国人而骄傲!”
说到这里,我一顿,眼神在底下依旧跪着的众人面前一扫而过,“无奇太子仁义之名传遍天下,秦漾只愿我北国之人个个皆是如此,天下行走莫不赞扬北国人,今日仅以太子之妇身份,警戒世人!”
底下的跪拜着的人神色肃穆,又一次行了大礼,高高的呼道,“敬诺!”
再接着便有人用着当地人的习俗给我献上最高的敬礼。
而在我们身后,阿一策马停在杨世遗所在的马车边上。
须臾,车内传来一阵低笑,“这个女子……”是杨世遗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叹息,又有丝丝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