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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庶子

太夫人坐在炕上也红了眼睛,拿了帕子压住眼角。

敏哥儿恭恭敬敬的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头,便由析秋牵着出门,正在这个时候鑫哥儿和晟哥儿从房里跑了出来:“敏哥儿,敏哥儿……”

像是往后不再见面一样,两个孩子俱都哭的撕心裂肺的,敏哥儿紧紧抓着析秋的手,眼泪也在眼底打着转儿。

“去吧。”析秋笑着和敏哥儿道:“和他们道别,顺便邀请他们到我们家去做客好不好。”

敏哥儿看着析秋,像是在观察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析秋就很认真的朝他点了点头。

敏哥儿上前拉着鑫哥儿和晟哥儿的手,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哽咽,道:“别哭了,以后你们可以常去找我玩。”

鑫哥儿和晟哥儿哭的越发的伤心,院子里就听着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

太夫人揉着额头,心疼的看着两个人,连连挥手让奶娘上去将两个人抱走。

析秋看不下去,便上去蹲在三个人面前,笑着道:“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你们每一日还是在一起上学,平时还是在一处玩儿,不同的只是敏哥儿晚上住在四婶婶那边而已,如果晚上你们想敏哥儿了,第二天早上就可以见到了啊。”

“我们知道,可我们舍不得敏哥儿。”虽然这么说,但哭声总算小了些。

大夫人从太夫人身边走了过来,牵着鑫哥儿和晟哥儿朝析秋点了点头,就强拉着进了房里。

太夫人也不舍的看了敏哥儿一眼,挥着手道:“去吧,去吧!”也红了眼睛转身进了屋子。

析秋便拉着敏哥儿出了门。

大夫人牵着两个孩子进净室里面洗脸,拿了帕子给鑫哥儿擦眼泪,安慰道:“鑫哥儿,人长大了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分离,我们每个人唯一能相依不分离的,只有我们自己,鑫哥儿要学会坚强,知道吗。”

“我不要分离。”鑫哥儿哭着道:“我要去和祖母商量,搬去和鑫哥儿一起住。”说着就要出门找太夫人。

大夫人拧了眉头,道:“胡闹,你怎么能都搬去四婶婶那边住呢,四婶婶一个人怎么能照顾你们三个!”

鑫哥儿委屈的垂了头,倔强的道:“祖母能照顾我们三个,四婶婶也可以,况且,萍姑姑说我住到那边去,离着她近她也能照顾我。”

大夫人听着眼底便露出一丝厉光,柔声问道:“萍姑姑是谁?”

鑫哥儿连连摇头:“不能说。”说完直往后退!

大夫人就拉着鑫哥儿的手,强迫的看着他,鑫哥儿向来有些害怕一向严肃的大伯母,便吸着鼻子又要哭起来,这边晟哥儿跑过来护着鑫哥儿,对大夫人道:“大伯母,您不可以欺负鑫哥儿。”

大夫人也觉得自己过于严肃了,便柔和了语气,道:“伯母只是问问而已。”说着,看着两个孩子面色有放松,便又道:“那这位萍姑姑还和你们说了什么?”

鑫哥儿见大夫人不再追问萍姑姑是谁,自以为无事了,便歪着头去想萍姑姑说过的话,道:“萍姑姑说要我乖乖的,要和敏哥儿一起住,这样有四婶婶保护我,我就不会有事。”他说着一顿又道:“因为四婶婶不单是四婶婶,还是我的六姨母。”后面的话他不懂,什么利益相关,什么佟家脸面……

大夫人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想到那一次在房里听到鑫哥儿喊析秋六姨母的事,她原以为是析秋教鑫哥儿的,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位萍姑姑。

萍姑姑是谁,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大夫人看着懵懂天真的鑫哥儿,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拉着两人出了净室,叮嘱道:“这些话不要和祖母说知道吗?”

两个孩子纷纷点头。

便将要搬去析秋房里的事忘了。

析秋牵着敏哥儿一路回到房里。

从析秋房里出来过一个短短的游廊,隔一间便是新给敏哥儿收拾的房间,析秋笑着道:“进去看看。”

敏哥儿就自己推了门进去,随即眼前一亮,没有他担心的可爱如胖胖的元宝,童趣的小狗之类的玩物,房间以靛蓝色打底,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墙角处放了一个比别的书架矮了许多的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了许多书,一方小小的书桌就摆在书架前面。

桌面上摆着笔墨纸砚,笔架上挂着七八只大小的笔,仿佛他早就住在这里,而非今儿才搬过来,处处透着亲切感。

他心里很满意,回头看着析秋:“谢谢母亲。”

析秋笑着点头,道:“敏哥儿喜欢就好。”顿了一顿又回头对鑫哥儿的奶娘道:“你的房间在后面。”又指着另一边墙角处的屏风道:“那里面摆着软榻,平日里你们若是守夜,便可以睡在那边。”

敏哥儿还太小,晚上不留人在房里确实不放心,这一点析秋并不想强迫他!

析秋让春柳和春雁帮着敏哥儿将带来的东西放好,她带着敏哥儿去了正房,路上她笑着道:“敏哥儿今儿第一天搬过来,我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算是庆祝你的乔迁之喜。”

敏哥儿露出不解的样子。

析秋就摸着他结了疤的额头道:“敏哥儿还要忌嘴,不过我们可以吃些别的,敏哥儿最爱吃什么?”

敏哥儿想了想,就低声答道:“饺子!”

析秋眉梢一挑,笑着蹲在他面前道:“那我们自己动手做好不好?”说着一顿又道:“我们还可以把鑫哥儿和晟哥儿一起请来,还可以另外装一些给祖母,给大伯母,二伯母送过去,还可以送一些给宋先生。”

她说着看着敏哥儿圆圆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小脸粉扑扑的显得非常可爱,可他偏偏装的很老成的样子,压抑着情绪,析秋看着他觉得越发的可爱,便显得很高兴的抱着敏哥儿啪叽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敏哥儿真聪明,这个主意真不错!”

敏哥儿瞪着眼睛,第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析秋,捂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析秋就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转头对碧槐道:“去和紫阳,岑妈妈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今儿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碧槐看了眼敏哥儿,垂头应是。

析秋又去吩咐敏哥儿的奶娘:“你去太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敏哥儿邀请鑫哥儿和晟哥儿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

奶娘满脸的笑容,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析秋就进房换了件衣裳,带着敏哥儿去了厨房,紫阳和岑妈妈迎了出来,岑妈妈带着七八个婆子朝敏哥儿行了礼,笑着道:“敏爷想吃什么馅儿,奴婢现在就准备馅儿。”

敏哥儿就看着析秋,析秋朝他点点头,敏哥儿抿了抿唇慢慢回道:“祖母爱吃冬笋肉末的,鑫哥儿爱吃虾仁,晟哥儿爱吃鸡肉,我爱吃香菜肉末……”他一口气报了几个人的口味,说完忐忑的去看岑妈妈,问道:“可以吗?”

岑妈妈看了眼析秋,见她正笑眯眯的看着敏哥儿,脸上并无不悦,就笑着道:“可以,可以,奴婢这就去做,四夫人爱吃酸菜,四爷爱吃牛肉味儿,奴婢都加上,加上!”显得很高兴。

敏哥儿却是一愣,他报了这么人,却没有想到嫡母爱吃什么。

他不安的垂了脸。

“走吧,我们洗洗手,敏哥儿帮着一起揉面团好不好?”

“啊?”敏哥儿显得很错愕:“我……我不会。”君子远庖厨,他是男子怎么能下厨房。

析秋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犹豫,就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厨房,紫阳打了水来,析秋帮着敏哥儿洗了手:“母亲也不会,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敏哥儿没有说话,乖巧的跟着析秋身后。

紫阳提了炉子放在一边暖着,又抬了小桌子来,析秋便坐在一边倒了面粉去揉面团,还掰了一半分给敏哥儿,笑着教他怎么做,敏哥儿咬着嘴唇不说做也不说不做,就这么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团发呆。

不过一刻,析秋手底的面团便带着劲道,能捏成许多的形状,敏哥儿依旧没有动手,析秋笑着问道:“怎么了?”

敏哥儿就垂着头,沉吟了半天才道:“君子远庖厨!”想要提醒析秋,他是男子,怎么能同女子一样待在厨房里。

析秋失笑,拿满是白面的手点了点敏哥儿的鼻子,顿时敏哥儿的鼻子上就留了一团白白的面粉,敏哥儿脸一红想擦又不好意思去擦的坐在哪里,析秋便笑道:“敏哥儿知道君子远庖厨,证明敏哥儿很好学,可是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吗?”

敏哥儿就喃喃的摇了摇头,析秋笑着解释道:“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她笑着把孟子和齐宣王的对话和他说了一遍……

敏哥儿就惊讶的看着析秋,诧异的脱口问道:“母亲也读过书?”

碧梧守在一边,就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答道:“敏爷,夫人不但读过书,而且学问好着呢。”

敏哥儿听着,就满脸尴尬的看着析秋:“我……我不知道。”

析秋看了碧梧一眼,碧梧赶忙闭上嘴缩去一边不再说话,析秋便拉着敏哥儿的手按在面粉上:“我们并非杀生,只是做饺子而已,与君子的行为并不冲突。”

敏哥儿打消了疑虑,就慢腾腾的去揉面团,触手很软,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起来,看着析秋露出腼腆的笑来。

正说着,萧四郎负手大步走了进来,就看到析秋mǔ_zǐ俩相邻坐着,各人身上脸上都落了白白的面粉,他咳嗽一声在门口站定。

敏哥儿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朝萧四郎行礼喊道:“父亲!”析秋也笑着站起来:“四爷,我们晚上打算吃饺子,正在做面皮呢。”

萧四郎看着析秋满手的面粉,就拧了拧眉头,又看着垂着头站在一边的敏哥儿,低低的应道:“嗯。”说着负手便要出去,忽然又转身回来看了眼敏哥儿问道:“搬过来了?”

敏哥儿一愣,回道:“是的,父亲!”

萧四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出了门。

敏哥儿等萧四郎走远,才重新坐去椅子上,不一会儿鑫哥儿和晟哥儿过来,两个一见析秋做的有意思,也掳着袖子要去赶面皮,四个人围着小小的桌子,满厨房里不过一刻就变成白蒙蒙一片,四个人灰头土脸的满脸的面粉。

院子里皆是几个孩子的笑声。

萧四郎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厨房里的情景,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待晚上将做好的成品给太夫人送去,太夫人夹着饺子,满脸笑容的道:“没想到,有一日竟能吃上你们做的饺子。”看析秋的眼神越发的满意。

鑫哥儿和晟哥儿嘻嘻笑着,就巴着太夫人讨赏,敏哥儿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那一点点刚刚搬家的愁云,在此刻众人心中,随之消散了不少!

自这以后,鑫哥儿和晟哥儿每一日都要来析秋这边待许久才走,以致以后常常是吃了晚饭才回去。

东角门边,秀云给守门的婆子使了银子,打发了婆子悄悄开了门,五夫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晟哥儿好不好?这两日你有没有见到他?他有没有去找秋娘?”

秀云就摇着头道:“没有,自从晟爷开馆后,就没有来过我们房里,奴婢几次去找,晟爷都将奴婢打发走了,就连姨娘去也没有用。”说着一顿又道:“晟爷现在连太夫人房里也不常待,奴婢有时候便是想去看一看也寻不到人。”

五夫人听着一愣,问道:“不在太夫人房里,那他都在做什么?”

“在四夫人房里。”秀云将敏哥儿搬回去的事和五夫人说了一遍:“连晟爷和鑫爷都日日滞留不肯回去……和四夫人亲的很。”

五夫人听着就紧紧的绞了帕子,咬牙道:“她倒是会做好人,笼络人心!”秀云听着目光一闪,凑到五夫人耳边道:“姨娘让奴婢告诉您,前些日子胡夫人到府里来了几趟,姨娘让您去接触接触胡夫人。”

五夫人一愣,没明白藤秋娘的意思,秀云就解释道:“……胡二小姐生病,求了太夫人寻医,这件事太夫人让侯爷去做,不过一直没有消息,四爷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她是说……”五夫人脑中飞快的转着,秀云又道:“大爷让我们姨娘去求侯爷见大爷一面,可是我们姨娘上次求了侯爷后,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还甩袖走了,从昨日开始就是姨娘侍寝的日子,侯爷却歇在了凌波馆,姨娘怕办不好大爷吩咐的事情,就想着让您从四爷那边入手。”

五夫人听明白了秀云话里的意思,道:“你是说让胡夫人在我们家里见到四爷,求四爷给胡二小姐寻大夫?四爷当初对胡家颇为照拂,如今得了消息定会再伸手帮胡家?”

这件事有许多的可能,若是四爷对胡家真的还有情意在,那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那么她这个中间人,四爷自也会念着好,大哥的事再去求四爷也会方便许多,若是四爷不念她的好,有胡二小姐以及胡家和四爷的渊源在,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圣上派去通州的雷公公已经赴任,藤家在通州的生意受到不小的冲击,就连宫中内务府的生意,开了年也多了几家竞争者,大哥两头着急,四处求人,银子不知使了多少,而圣上在大殿之上驳回了几位阁老反对重设市舶司的奏折后,便没有人肯为藤家说话。

如今除了宣宁侯府的两位爷,没别的路走了。

五夫人脑海中浮现出晟哥儿在析秋面前撒娇的样子,她眯着眼睛道:“你告诉秋娘,就说我知道了。”

秀云送走五夫人,关了门一路回了二房。

二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脸上露出笑容来,紫檀低声回道:“秀云去角门见了五夫人,奴婢隔得远没有听清,只听到她提到了侯爷。”

“随她们去吧。”二夫人笑眯眯的道:“晚上早些关了门,你在门口守着见到侯爷便说我身体不适,让她去藤姨娘房里歇着。”

紫赯听着一愣,显然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就淡淡的笑着道:“月末侯爷一夜都未在沈姨娘房里留宿,这月头自是要在藤姨娘房里歇了才是,免得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没这度量容不了人呢。”

紫檀笑着应是,理解了二夫人的意思,两位姨娘自是要一碗水端平,亲了哪个疏了哪个,另一个心理自是不舒服的,二夫人这是要让两位姨娘去争,不管谁胜谁负得利的可不是只有二夫人。

紫檀正要出门,二夫人放了茶盅又道:“去,把太后赏的大红袍给藤姨娘送一些去。”

紫檀领命,就包了大红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和丫头婆子们聊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去了藤姨娘房里。

太夫人也正在和萧延亦说话:“那位张医女可寻着了?”

萧延亦拧了眉头道:“说是去了余杭,再有几日才回回京中来。”

太夫人略点了点头,皱了眉头道:“你也派人去打听打听,可还有什么医术好的,胡家的事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了,当年亲事未成,如今也算是还了一份人情。”

萧延亦点头应是,道:“不如请了宫里的太医先去瞧瞧。”

太夫人叹了口气,点头道:“明儿就让赵总管拿了牌子去请,总不能误了性命才是。”又道:“老四那边你不能漏了底,毕竟是过去的事,若是析秋知道了,难免心中有些疙瘩。”

萧延亦自是不会提:“嗯。”太夫人又道:“藤家的事如今怎么样了?听说内务府今年三月要公开竞价供货?”

“没错。这也是圣上的意思,说是查了先帝在位时宫里的财政支出,要缩减开支,便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朝廷里响应声一片,连前些日海禁的事都冲淡了不少。”

“圣上越发的沉稳了。”太夫人赞道:“这一样执政勤勉,开源节流便能得一片赞声。”

萧延亦微微一笑,藤家的事便是他想管也管不了,圣上心里对藤家定然早有了计议,他又怎么会有办法去改变圣上的决议。

析秋房里,她和敏哥儿在次间里用饭,天益隔着帘子回道:“夫人,四爷说是有事晚上不回来吃了,让您不用等他。”

“知道了。”析秋应了让奶娘领敏哥儿回去歇着,她吩咐春柳留了门,便回房里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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