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点点头说:“你家在县城吗?”
师傅说:“不在,我是农村的,家在孔庙乡。”
曹方问:“想过在县城里买房子吗?”
师傅说:“想啊,谁不想啊,就是房价高,买不起啊!”
曹方问:“你今年多大?”
师傅说:“四十三了,再干十几年,就干不动了,到时候还得回农村。”
曹方说:“你们村里像你这种情况多不多?”
师傅说:“多得很,我们村里在这里工作的,就有十几个。”
曹方说:“没想过今后在城里安家,成为城市居民吗?”
师傅说:“想过,但是实现不了啊!我们都是农村人,到城里打工,就是挣几个活便钱,贴补家用,现在光靠种地,根本活不下去啊,门头差事你都应付不下来,要是碰上什么天灾**,就更难了。我们知道,年老了我们还得回去,这里不是我们能长期待下去的地方,什么都贵,出门就要花钱,我们年老了,干不动了,又没有收入,在这里没办法啊!”
曹方点了点头,说:“是,是,你说的都是实话,谢谢你。”
对于农民工的生存状况,像曹方这样的高级干部,就是不到基层,他也明白的,农民工工资低,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实现不了城市化,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廉价劳动力,像候鸟一样,在城市和乡村之间飞来飞去,等年老了,干不动了,他们的剩余价值彻底被榨干之后,就会无情地被城市抛弃。到那个时候,他们只能回到乡村去,度过残生。
对于曹方这样的干部,到基层调研,是一种工作方法,也是一种休闲的方式。
长期生活在省城里,身居高位,每天出入的是楼堂馆所,吃的是山珍海味,听的是阿谀奉承的话,日常所从事的工作,就是在文山会海里打转转。
这样的日子过着,虽然非常惬意,但时间长了,也会出现审美疲劳。按照组织上的规定,各级领导干部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下基层调研,多接触下面的老百姓,多接地气。注重调查研究,是领导干部的主要工作方法之一,所以隔三差五,曹方就会到各地看一看,一边调研,一边也可以顺便了解了解各地的领导干部,多认识一些人,像他这样的高级干部,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识干部、用干部。谁能干,谁不能干;谁该提拔升职了,谁该撤职查办了;谁该调整到重要的岗位上了,谁该靠边站了,曹方要做到心中有数。
曹方今年五十八了,六十岁是他这样的副省级干部的大限,到时候就要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靠边站了。
想到那一天,曹方真的心里有些不甘心,白驹过隙啊,人生实在是太快了。
现在的曹方,扪心自问,可以说是达到了自己人生的最巅峰,作为副省级领导干部,在整个省里,他可以说是最有实权的一个人,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省委书记杜茂林和省长王天成。
省委书记和省长虽然是正省级干部,但是,由于管理的都是宏观的事情、全局的事情,在一些具体事务上,就不像曹方这样直接参与决策,这样方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的命运发生质的改变,让一个企业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
东州市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市区人口已经接近五百万,gdp已经接近三千亿元,市财政收入也已经突破三百亿,在全省是毫无疑问的领头羊。
作为省城东州市的一把手,曹方手下管辖着四十多个厅级干部、八百多个处级干部,这些人的命运如何,有时候就是曹方的一句话,这样一言九鼎的感觉,能够左右别人命运的感觉,真的很好,很过瘾!
谁居于这样的位子,到了五十八岁,都有不忍割舍的感觉了。
这一段时间,曹方经常扪心自问,自己这一生,到底过得值不值呢?!
曹方出生于1949年6月6日,是个遗腹子,此前的几个月,人民解放军刚刚结束了淮海战役。在淮海战役中,人民解放军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伤亡十几万人。这还不包括那些到前线抬担架、送粮食的民工。
曹方的父亲当时才二十三岁,就是抬担架时被敌人的炮火击中,牺牲在战场上了。曹方的父亲最后被新中国授予烈士称号。曹方和母亲、姐姐就成了烈士家属。
顶着烈士遗孤的光环,曹方在此后的几十年里,处处占便宜。1966年,曹方十七岁,**爆发,整个社会大动荡开始了。恰好这个时候,部队征兵,曹方幸运地被解放军招到部队,在清河省军区司令部当了一名战士。由于出身好,表现好,他被部队有关领导看上,送到解放军一所政治学院学习了四年。毕业后,回到省军区继续服役,很快就做了连指导员,以后的七八年,先后做了营教导员、团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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