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得知真相时,多想将一切都报复回去……却是太晚了。
霍祯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惨白:“你……”
“吓到了么?”她“嗤”地一笑,“听我说些事情,你自己想是不是。”
“你娶我回王府,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在我父亲面前做的承诺更是假的——什么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绝不嫌弃我口不能言,根本就是你做的。”她说得轻轻松松,已全然不带往日的痛苦,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药哑我,是因为这样更容易娶到我、解了我父亲当时的犹豫……可于你而言,根本就还是嫌弃我的,我父亲若战死沙场,你就决计不会再待我好了,是不是?”
霍祯望着她而未言,似乎是被吓住回不过神,又好像是不知如何作答。
“就算我父亲没有战死……在得知许氏的身份后,我的存在也很让你为难了,对不对?一个有权有势的藩王对你更要紧,何况我父亲对朝廷那么忠心……”缓缓吸进一口气,她敛去笑容,语速放缓了些,“我已经在王妃的位子上……你就只好加倍待许氏好,甚至……任由她踩着我,任由她在王府风光。所以我说过,嫁给你做正妻的人,真是蠢透了。”
迎上他的满目复杂,她甚至都辨不出其中有多少种情绪了。挑起一笑,她就这样与他对视着,又继续道:“我知道、或是能猜到这些,是因为我经历过。我若不进宫,这一切便是这样的。”
她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没有再理会他的神色,兀自抿了一口,被辛辣冲得眉头微一皱,续言说:“这些话……我曾经无比期盼,在看着你万劫不复时说给你听;后来,一度觉得,唯有我夫君才配第一个知道这些事;现在么……”她笑了一声,“还是先说给你吧,你就要死了,再不说,我以后就没机会看你的反应了。”
席兰薇言罢,一口接一口地抿起杯中烈酒,直待喝了小半杯,心神才在酒香中静了些许。搁下酒杯,她抬起头来,淡看着霍祯,无比平静:“我……活过一世,上辈子,我是你的王妃。”
霍祯脸上,是意料之中的震惊。复杂到极致的神色,似乎有不信、又有相信,他甚至不自觉地往后躲了一躲,那神情仿佛正面对一个前来索命的厉鬼。
“在你的王府里,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委屈都受过。死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报复你。而后……我重活了一世,可惜了,那时已经跟你订了婚、已经被你药哑。”她浅笑着,一口饮尽了余下的半盅酒,被呛得一阵咳嗽,“我看到父亲还活着,就想着……先不报复了吧。但我宁可在宫里失宠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嫁给你。后来……后来的种种报复,是你逼的。”
似是被酒劲逼出了心底最深的情绪,她不在那般遏制情绪,呛出的一声笑音有些悲怆:“在你眼里,一切都从来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之分、得到与得不到之异……不可利用的便弃之一边,得不到的就要毁去。”
所以在她得宠后,甚至是还没得宠、只是皇帝偶尔对她好些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对她示好,送些她喜欢的东西又或是刻意关心几句……
在旁人眼里,悔婚的是她、不领情的也是她,大约也不乏有人大感他这一片痴心。可偏是她重活过一次,没有那样的运气能稀里糊涂地感念一番,眼里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恨意万分凛冽。
他才不是真想对她好。历过一世,她早已清楚他的心思。在他眼中,得不到的便比得到的好——所以那些玩惯欲擒故纵手段的妾室才得以欺她那般;而“得不到”的里面,他心知决计得不到的那一部分,也不会容别人得到——尤其是像她这样本该“属于”他的。
“你一次次当众对我好、当众护我,不就是为了让陛下容不得我?”她说着,轻一切齿,低笑一声,“好在陛下不是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底是错了。”
那阵子,其实她也错了许多。因为上一世的种种痛苦,她始终不敢相信霍祁,生怕再被伤一次。
“陛下是我这辈子……不,是我两世里,遇到的最好的人。”她缓出一笑,语中稍停,凝视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面容,又道,“但你……上一世,我知道真相太晚,觉得你行事太阴毒;这一世里,更觉得你根本就是个卑鄙小人,和许氏凑在一起倒是刚好合适。”
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简直就是用来衬托霍祁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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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的不忿从胸中倾泻而出,席兰薇只觉无比畅快。欣赏着霍祯一点点加深的惊意,又看着那惊意从他脸上一分分褪去,她的手探入袖中,拿出时,手轻摊开,掌中之物让他蓦地窒息。
“我知道你会见到陛下。”她莞尔一笑,“你这么卑鄙的人,就算到死都还是会算计吧……你觉得我会没有防备?”
她才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把这些事就这么告诉霍祁。
手上一握,小小的平安锁收回袖中,她端然沉下一口气,轻一颔首:“殿下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席兰薇:上辈子天天被你当面捅刀,这辈子连背后补刀的机会都不!给!你!!!感!觉!自!己!萌!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