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地思量着,说什么都睡不着,先是听见了三更天的打更声,而后似乎没过多久……又听到了四更天的。
又翻了个身改为平躺,席兰薇望着幔帐,才觉思绪似乎已从方才的尚有困乏变得十分清明。
明早便又要精神不济了……
霍祁第不知道多少次抬眼看了她,看她明眸大睁地望着上面发愣,半天连眼都没眨一下,不禁低笑,无声地伸了手出来,直接覆在了她眼上。
“……”席兰薇一僵,眨了眨眼,霍祁觉得手心里痒痒的:“想什么呢?几个时辰了。”
兰薇又眨了一眨眼,自己都能觉出睫毛在他手心里划着。伸手把他的手拿开,她转向他:“臣妾在想,赫契为什么会这时候内乱。”
霍祁微一滞,俄而笑道:“怎么琢磨起这个了?”
因为他们不该这个时候内乱……提前了将近一年。
席兰薇将这最真实却最不能说的一句话噎了回去,默了一默,轻松道:“就是觉得奇怪罢了,觉得……”她思量一番,决定好歹将话题往那人身上扯一扯,就算是说不通,也得把这话继续下去,“陛下前脚查了楚宣,赫契后脚便内乱了。让臣妾止不住地觉得,此事跟越辽王有关系。”
霍祁神色一凛,侧过身去,将她揽近了些,一字一顿地问她:“你听说了什么?”
“并没有……”席兰薇低低道,“只是臣妾自己觉得蹊跷。”静默思量,思绪划过上一世的回忆,她沉下一口气,续言道,“赫契与大夏一线之隔,如若此事殃及大夏……”
话语顿住,关乎朝政之事,她一直很守规矩地不多言。于此事,虽是不能不言,也得想个委婉的说辞。
抿了抿笑,她再度开口,只先问道:“陛下可会派兵相助么?”
觉出霍祁的目光在自己面上一划,席兰薇垂下眸去,压着不安等着他的回答。
“你是想问你父亲是不是要出征。”沉稳的话语传入耳中,听得她一窒。一直以来,都是她猜人心思猜得齐准,近来他也能猜她了。可先前毕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全然没当回事,今日蓦地被猜中了这个,陡然间便弄得她慌张不已。
“是……”她犹豫着应了。沉默间,见他一时也未开口,又轻轻道,“父亲年纪大了……”
“知道。”他吐出两个字,睇一睇她,又道,“还不用担心这个,真到了要派兵的时候,朕心里有数。”
沉了口气,她点了点头,应了声“诺”算是表示会听他的话,却明显还未放下心来。
霍祁凝视着她,忖度着能将此事告诉她多少。少顷,环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些力,将她又揽得近了些:“这是大事,朕可以告诉你,你却断不能再告诉旁人去。”
席兰薇一愣,立即重重点头。
“如若不出意外,应是不用席将军出征。”他沉缓道,见她神色一松,不禁笑了,俯首吻在她额上,“你说得不错,是二弟的算计。”怀中的她一缩,似是虽有这般猜疑,但听他开口认可了仍觉心惊。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道,“二弟想慢慢耗尽大夏兵力,若朕不知他有反心,大概还真得由着他耗了。”
眼下却反了过来,他知道霍祯有反心,霍祯却不知他知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席兰薇怔然问他。
“就算是他设的局,赫契之事,大夏也不得不管。”他闷声一笑,唇角转过些许蔑意,“至于他想要的,朕可以陪他玩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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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阴雨仿若席兰薇的心情。连连绵绵的全是昏暗和闷热,直盼着下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浇熄这热意、再在雨停后得见晴朗蓝天。可天就是不遂人愿,偏要如此缓缓地淋着雨滴,让闷热始终萦绕不绝,更见不到阴云那边的蓝天。
霍祁说,既然知道霍祯的打算,便不会吃亏的。已然让禁军都尉府去查,朝中这一干武将,哪一个被霍祯拉拢了,派去就是。
她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直到他一笑说:“倒看看是他动朕的兵马动得顺手些,还是朕砍他左膀右臂砍得快些。”
换言之,派出去的那与霍祯交好的武将……他自有办法让他有去无归。算是给霍祯添个堵,又有点他随意找个乐子的味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觉一把利刃直刺心中、又刺透了脊背,席兰薇懵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满心的不肯相信。
照他这般说,上一世……她的父亲……
若说霍祯娶她就是为了拉拢席家,那么与她成婚后,他与她父亲的交往决计不会少,难不成……
难不成到头来,父亲并非仅是战死沙场,而死在了他们的算计里。那么她上一世后来的不幸,也与霍祁……
与霍祁没有关系!
狠然斩断自己的思虑,长甲狠掐着太阳穴。席兰薇银牙紧紧咬着,一再地对自己说:“上一世的一切,与霍祁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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