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不敢怠慢,是以这道旨意下后,席兰薇就鲜少见到秋白了。问了清和她在做什么,清和便苦着一张脸说:“还能做什么……熟悉宫规礼数呗,虽说本就日日都用着,她还是怕什么地方出了疏漏,又或是自己做来清楚、与家人子说不清楚。”
略微一笑,席兰薇摇头说:“不过是让陛下的旨意吓着了,其实她哪会有疏漏。”
如此一直到了新年,又是百官、宗亲皆来朝贺的时日。席兰薇知道,因为这一年采选,皇帝会留几位亲王在长阳住些日子,待得采选时,除却选嫔妃以充后宫,也会为他们选侧妃、妾侍。
料想是免不了要和霍祯见面的。席兰薇发觉自己愈发忍不得他了,起先只是有恨、有怕,到了如今,已是一想这个名字,就从心底觉得恶心。
这变化来得奇妙,她自己也觉得不该是这样。明明早知道霍祯做过什么,不至于如此越来越厌恶。
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霍祁待她太好了,是以对比之下,就更衬得霍祯不可原谅吧。
有了这心思,席兰薇往宣室殿去得便又勤快了些,且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说,这是为了避霍祯。
——宣室殿是霍祯入宫必来拜见的地方,她时时在这里守着,听说霍祯来了就避到寝殿去,连在宫道上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没同霍祁说过这点“小算计”,但如此过了五六日,霍祁再见她来时,就已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倒不曾直接戳穿,只在霍祯再求见时将明明刚换上不久的茶盏递给了她:“有劳换盏新茶。”
“……”席兰薇觉得一噎,站起身来仍忍不住地低眼去看他的神色,他却仍只是看着手里那本书,完全不理会她,好像当真只是让她换盏茶而已,全无其他意思。
端着茶盏到了侧殿,片刻之后,听得霍祯入殿时带起的问安声。席兰薇缓出一笑,吩咐侧间中候着的宫娥上茶去,自己坐下静等他离开。
隐隐约约能听到些交谈。听上去如旧和睦,“和睦”到了客套的地步。
“三个月后就是采选,二弟若封地无事,不若多留一留,带几位美人一并回去。”这话是从霍祁口中说出的,听上去笑意满满。殿中默了一瞬,霍祯的声音才想起来,同样带着笑音,却是道:“采选之事且不提,臣弟先要求皇兄件事。”
霍祁浅一怔,侧殿里,席兰薇也一怔。片刻后,霍祁问道:“何事?”
“臣弟的妾室……”霍祯的话语有些犹豫,好似有些迟疑,顿了一顿才又续上,“便是……那许氏,有了身孕。此前因开罪了妍婕妤,臣弟降了她位份,此番……还得问问皇兄的意思。”
说得毕恭毕敬。席兰薇隐约印象,上一世时,霍祯对这位兄长也是极其尊敬的,以致于当她听闻他有反心的时候,惊讶至极。
脑中记忆一闪而过,接着,只在顷刻间,又意识到了许多事。
上一世的这时,霍祯也入宫贺年了,她与许氏都没有随到长阳。隐约记得,那时许氏一连数日称病不出,连向她这正妃问安都自行省了。
待得霍祯回到封地时,许氏却石破惊天地道出自己有孕了,身边的侍婢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的,说席兰薇让她受了委屈……
之后那孩子没了,没有直接记在她头上,但几年后旧事重提时,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她的错。
轻吸了一口气,于此事,席兰薇暗觉自己上一世的猜测是对的——许氏并非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栽赃她,称病不出,大抵只是怕若在霍祯不在时将此事公诸于众会遭人暗害。
但之后说的那番话,的的确确是故意而为。
席兰薇细细思过,最为可能的,大概是那孩子早早的就胎死腹中了,许氏想得的荣耀未能得到,便强将那孩子多留了些时日,栽赃在她头上,为日后再踩她一脚铺了路。
那么,这一世……
霍祯现下便已经知道了,八成是许氏自己告诉了他。
她在急着复位……
席兰薇屏着息掂量着,这一世,至今为止过得顺心如意,似乎没必要再计较这些前世之仇了。不过……计较一下,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恰又是新年,为自己添一份“舒心”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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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待妾室还真是体贴。”缓步而出,席兰薇抿着笑曼声道。霍祯只觉这声音陌生,回头一看几乎僵住。
“你……”他面带错愕地看着她,席兰薇衔着笑回看过去,十分满意地欣赏着他听到自己说话时的惊讶。
眼波流转,兰薇垂眸向皇帝一福身,再度看向越辽王,默了一默,一字一顿地为前世的自己说了一句话:“如此偏宠妾室,谁若是做了殿下的正妻,必是大不幸。”
然则这话说得仍有些冲动。她自己清楚是为上一世的不幸而说,但在旁人听来,此话从她这原本该做越辽王妃的人的口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