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兰薇跪坐在案边,一笔一划地静静写着。霍祯沉下一口气,凝视着她的侧脸,那微微泛着红润的胜雪肌肤与他近在咫尺,赏心悦目之余,乖顺的样子更是让他双目刺痛。
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原该在他的王府里,要写什么来看也该是给他看,而不是给他的兄长。
霍祁的目光则尽数落在席兰薇笔下。她写字的时候十有□□是这副认真的神态,写下的字也总是娟秀漂亮,再大的事,也能让人平心静气地去看。
“臣妾虽与杜氏交恶,但不曾害过她的孩子,更没本事借旁人之手害她的孩子。”她笔下停顿,“臣妾有几句话想问这宫女。”
他颔首应允,席兰薇便撑身站了起来,刚向青烟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些什么,又回过头来重新坐下写说:“陛下复这宫女位份可好?”
“……什么?”霍祁听得一讶,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便是平常,复嫔妃位份的事情常见,也未怎么听说去复个宫女的位份。只觉她这要求奇怪,不过也不是难事,便点头应了:“可以。”
于是席兰薇抿笑一颔首,复又起身,行到青烟面前,睇一睇她,缓了口气:“陛下复了你原该有的位份。”
她动罢口型,清和便很快将话替她说了出来,青烟自然一愣。
清和继续道:“卫氏依正六品才人礼葬,算起来,你就该是典侍。”
席兰薇慢条斯理地同她说清了她现在的身份,神色稍缓,面上蕴起笑容:“你在珺山等陛下多久了?”
青烟抬了抬头,喃喃回道:“今日上午刚到。”
“哦……”席兰薇点了头,清和便顺着她的神情替她“哦”了一声,又续道,“你今年多大?”
青烟怔了怔:“奴婢十八岁……”
接着便听到清和略笑了一声:“跟我……哦,跟美人娘子同龄呢。”
倒是传话传得太快险些忘了把称呼改过来。也无妨,殿中众人均知席兰薇口不能言,就靠这两名婢女替她说话,偶尔出个岔子也无人会去追究。
清和正了正色,观察着席兰薇轻动的口型再问:“从卫家来的?”
青烟又是一怔,颓靡的神色显得很是虚弱,又被这东一句西一句、无甚因果的问话弄得添了些许惴惴之意,几乎反应不过来了:“是……”
仅仅一个字,她的话音尚未落定,席兰薇忽地绽出笑容,半刻未作停留地转过身去,几步便行回皇帝身边,重新落座,微一偏头:“陛下觉得如何?”
此次她没有动笔,也没在他手上写字,霍祁难免看不懂,便看向清和。
清和忙一福身:“美人娘子问……‘陛下觉得如何?’”
“嗤。”霍祁一声轻笑,心知她指的是什么,有意就不顺她这个意,淡看着她,原本如寒潭般的双眸却分明添上了暖意,“等你说。”
弄得席兰薇禁不住瞪他一眼,扭头看向青烟,还得继续劳烦清和代她说话:“卫氏是梧洵选进来的家人子,梧洵至珺山少说半月,然则半月前,宫中都尚未得知避暑旨意,你如何知道?”
“这……”青烟脑中一懵,好在很快回过神来,立即道,“奴婢并不知……只是也在宫中有些时日了,见今年暑气重,便猜想大抵是要来避暑的。于是早早地启了程,一路往这边赶,想着如是能赶着在路上得见陛下便等一等,如是迟了……”她狠命一咬嘴唇,说得艰难,“就是冒死也得到行宫求见……”
席兰薇微微蹙眉,余光与霍祁一触,见他正笑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端然是在说:“这般解释说得通,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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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席兰薇道出下一句话之前,霍祯转过身去。足下站定,他冷睇着眼前长跪的宫女,神色沉得让众人都不禁一颤:“你是如何来的珺山?”
到底不同于清和方才的软语,霍祯的声音让青烟登时一阵瑟缩,忙答道:“行了数日……”
“行了数日。”霍祯重复着这四个字一声轻笑,“梧洵至此如若步行,你得从初春开始走——怎的,从那时起你便知今年暑期重了?”
语中森然愈甚,厉色纵使只在脸上显了一瞬便消失不见,还是让青烟连呼吸都乱了起来。
他居然在替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