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年禄院中伺应,见年富招手,年禄兴冲冲的跑进书房。此时年富端坐书案之侧,一旁年季慵懒的缩进软榻之中。年富问道,“还记得雍正元年本公子生的那场大病吗?”年禄点头,表情疑惑,只听年富继续问道,“对于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还记得吗?”
年禄点头,表情困惑不已,“那年春闱在即,公子心情却郁郁寡欢——”抬头望了眼年富,见年富微微颔首,示意其继续说下去,“月松苑新来的花魁一曲惊鸿舞霓裳轰动全城,也就是在那一日公子成了月松苑的座上客。”
年季插嘴问道,“还记得那个将你家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花魁叫什么吗?”许是时过境迁,年代久远,年季仔细回忆,不是十分确定道,“好像叫什么幽的。”
年季追问,“那花魁长得如何?”年禄摇头,“百两银子才得以见上一面的花魁名伶,奴才哪里见得起。”年季挪揄,“你家公子当时为博红颜一笑,没少砸银子吧?”年禄抬头偷瞄了眼年富,见年富神情自若,于是大声反驳,“公子虽然去了十几趟,可却只见过三次面。最后一次好像还是被哄出来的——”年禄越说声音越小,年季脸上挪揄之色更甚,“不会是欲行不轨才被人家给哄出来的吧?”年富不以为忤,“之后我好像喝了很多的酒?”年禄点头,“少爷心烦,将奴才们都赶走了,说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年富蹙眉,“那后来呢?”
年禄发福的圆脸开始泛白,额头冷汗渗渗,“噗通”一声跪到在地,磕磕巴巴道,“后来少爷一夜未归,老祖宗下令家丁寻找,最后在胭脂湖畔发现了少爷。奴才记得当时少爷浑身酒气,衣物尽湿,昏迷不醒,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
年季狐疑望向年富,“对于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你完全不记得了?”年富摇头。就在此时家丁来报,说是李又玠大人的车驾在府门外等候,年富整饬衣冠,门前恭迎。高居马上的李又玠意气风发,“小年大人可有兴趣陪本官走一趟西北?”年富神情一愣,随即躬身行礼,“固所愿而,不敢请尔。请容许下官回府稍作准备。”李又玠点头,年富折身府内。
纳兰氏与张使君眼眶泛红,帮着年富收拾随身衣物,千叮咛万嘱咐,“此去千里之遥,千万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莫分心挂念。”年富摇着手中柔软的年谦,逗弄得出了两对门牙的年谦咯咯憨笑,那粉嘟嘟纯真的小模样引诱得年富在他软软的脸颊上落下无数湿润润的狼吻。
见惯年富宠溺儿子,一旁年季早已见怪不怪,“真的不需要我去吗?”年富将手中年谦交到年季手中,重重拍了拍年季消瘦的肩膀,“这一大家子人就拜托年季兄代为照顾。”年季手足僵硬搂着怀中软软的婴儿,苦巴巴着一张脸道,“我不同意行吗?”年富淡笑,“你说呢?”年季垂头丧气,“那你早去早回,记得把年禄那小子捎上,前方多战事,多个肉盾多一份保障。”年富感激点头。多年的相处,有的人值得用性命去信任,这样的人一生之中遇不到几个,而年季恰恰就是其中一个。
一家子托儿带口站在府门外为年富送行,一个小小却坚毅的身影出现在年富跟前,“修儿见过伯父。”说着将手中缝制精巧的香囊递到年富跟前,“这是娘亲从晨光佛寺求得的平安符,娘亲说伯父带在身上定能逢凶化吉,吉人天相。”
年富将香囊接过,伸手揉了揉年修柔软的头发,“好好听你师傅的话,认真读书,不可一日懈怠。”年修垂首伺立,“修儿知道了。”说完却是愣在原地不动,神情一阵踌躇。年富俯身柔声问道,“修儿还有事吗?”
年修讷讷从袖口中取出一枚更加别致秀气的香囊,“娘亲虽然没说,可修儿知道娘亲想把这枚平安符送给父亲——”许是“父亲”二字太过生涩,年修红着眼眶低下头去。朱门高墙之后传来女子如杜鹃啼血般呜咽抽泣之声。年富从年修手中接过香囊,“伯父会将它带给你父亲的。”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躲在门缝后的稚雅望着年富缓缓离去的身影,哭得难以自持。
日夜兼程,车马更替,年富渐渐感觉体力不支,额头深处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前方捷报频传,年富心里的担忧却愈甚。半个月后,西北边塞行政军事中心——西宁在望。李又玠下令轻车简行,以便衣入城。一路疾行的荒凉,来到这里似乎走进了江南富庶之地。街面上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奔走叫卖,虽然前方战事频频,却似乎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商人对利益的追逐。看似漫无目的的微服私访,然而睿智如年富又岂会觉察不出,李又玠在找一个人,一个破开迷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