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鼓声震天,唐庸知州左眼皮一阵肉跳,问询堂下秉笔书吏,“何人击鼓?”书吏面色为难,“是那位小年大人。”唐庸扶额,“这位小爷怎么又来了!难道没关照各司衙丁恪守本分,莫要去招惹他吗?!”书吏表情凄苦,“大人,除了第一年有不长眼的敢去撩拨,这两年还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个个见到那小年大人都是绕着走,哪敢冲撞他老人家的虎威。”
唐庸摇头长叹,“自从这位小年大人金陵结庐,整整三年,鄙人唐庸寸步未升,也算是大清朝开国百年的头一号了。”三年前人人只道金陵古城乃江南第一富庶之地,大凡知州一年便能擢升,而他唐庸自认这三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却好似被朝廷遗忘了一般。掐手算来,离开老母妻儿整整四年零十一个月,当年牙牙学语的孩儿,如今恐怕早已忘记他这个爹长得怎生模样。想到这里唐庸不禁为自己官场蹭顿,时运不济,掬上一把辛酸泪。
埋怨归埋怨,唐庸不敢怠慢这位皇亲国戚,倒履相迎将一众贩夫走卒引入堂前。在森严低沉的“威武——”声中,案件进入正式审理过程。周员外声称所丢三百七十两,而瞿巨农夫送还的只有一百七十两,足足侵吞了两百两银子。面对周员外的血泪控诉,手带镣铐,须发灰白的农夫瞿巨失声呼冤。唐庸一拍惊堂木,堂下静寂,唐庸沉声喝问,“既然少予你两百两银子,为何当时不一早言明?”周公瑾神情凄苦,“禀大人,小人当时只身一人,荒郊野岭,若然争辩,恐遭不测!”瞿巨龇牙裂目,手指周公瑾,“你——你——,血口喷人!大人,草民冤枉啊!”瞿徐氏痛哭失声,“求大人明察秋毫,还愚夫愚妇青白——”
“嗙!”二拍惊堂木,唐庸低喝,“肃静!”森幽的目光扫向堂上被告原告,眉头微蹙。案件虽小,却苦无人证物证,正踌躇之际,见堂下翩然君子年富正与一消瘦青年低头耳语。唐庸三拍惊堂木“嗙!小年大人,不知您怎么看?”年富拱手,恍若未见唐庸眼底的幸灾乐祸,径直走向原告周公瑾。面对年富直透人心的眼神逼视,周公瑾目光躲闪,年富问道,“昨日傍晚,你在哪里?”周公瑾一愣,随即回答,“自然在家中。”
年富断喝,“你说谎!”周公瑾脸色一白,“我——我没有说谎,家中老母可以为我作证!”年富嗤笑,“家有老母七十有三,耳聋目瞎,病卧床头已有月余,无钱延医请药,试问何来这三百七十两银子?若然有钱不救治老母,是为不孝!”周公瑾讷然,“那是我——我——”年富不等周公瑾把话说完,继续问道,“莫非是你卖妻鬻女所得银两?”
周公瑾慌忙点头,“正——正是!”年富再问,“既然如此,定有卖身文契,不若现场交给大人一辨真假。”周公瑾满头大汗,举足无措,“我——我弄丢了!”年富蹙眉,“妻女卖身文契何等重要,待手中稍有余钱定能赎回妻儿,除非你从未想过要将她们赎回。任由妻女流入娼门贱户,从此生不如死!”堂外金陵百姓忿然,有位嫉恶如仇的妇人跳将出来大骂,“若是为救家中老母,无奈之下选择卖鬻妻女,虽不忠,却也保得大孝。刚得银两,却将妻女卖身文契丢弃,此举大大的不义啊!”
面对身后数百位围观百姓指指点点,周公瑾满头大汗,尤强作镇定,推翻之前所言,“我——我记错了,我根本没有卖鬻妻女!”堂外妇人暴跳如雷,“老娘今日要剁碎了你这衣冠禽兽,卖鬻妻女何等大事,也是能记错,拿来戏耍的吗?!”说完举着手中棒槌就想往堂上冲,被身旁一唯诺男子拽住,“娘子,可不敢咆哮公堂,否则是要吃杀威棒的!”脾性燥烈如火的妇人岂肯罢休,骂咧道,“所以说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坯子,竟是些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东西。。。。。。”妇人骂的起劲,身旁拉拽的维诺男子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是,是,是,咱们回去再说——”见这对妇人彪悍如斯,而男子畏妻如虎,围观群众哄然大笑,堂上在座青天知州不得不四拍惊堂木,“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