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营帐之逢,非木寨之会。
顾少棠率一众轻骑抵达汉时为乌孙国属地的乌苏城,并未侵扰城中居民,只于城外安营下寨,稍息半刻后,便直接引窦青及轻骑数人,往城南远处的一块沙瘠之地而去。
此次会面,就选于此地。
胡风吹袭,砂风打击,顾少棠一众策马穿过漫天沙幕,抵至漠中一小片绿地,那里早有人在等待。
顾少棠稳坐马上,一扶面罩,目光斜睨而去——
西沟绿地中一方巨石隔绝了视线,前头牵马守待者四人,模样相去不远,颧高目细,皆是一副被烈日和寒风常年交相挞伐过的糙皮大脸。
“不具名者何在?!”顾少棠率先发声。
四个汉子面面相看,只问:“你就是顾少棠?”
“正是。”
四个汉子看了一眼石障,又问:“窦青何在?”
窦青关刀一挺,走马而出:“大爷在此,何事相扰?!快将阿黑麻交出来!”
那四个汉子未及说话,只闻石后响起甜腻一声哼笑:“哟,青爷,这嗓门大的,半年未见,真雄风犹在啊——”
顾少棠听得声音耳熟,刚一皱眉,那着粗布麻裙的丰满身影已然转出石障,慵懒倚着石壁含笑睨来,那笑里多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赛妲己?!”窦青讶然目视:“你怎在此?”
赛妲己神色不改,只多了几分险峻:“我怎在此,不得问你?若不是你,我怎会在此?”
窦青不由一顿,低了语气问:“听闻你被瓦刺人掳走……”话未竟,见她瞪着自己,眼眶似是红了,不由住了嘴,有些无措地看着顾少棠。
顾少棠也看着他,那神情好像并不打算管这档子事。
窦青不免心浮起来,急急辩称:“我哪知从哪里冒出一班瓦刺人来,那时我又不在龙门分舵。”
赛妲己含恨打断道:“我不过是不肯依附您们鹰帮而已,你何必赶尽杀绝?”
“我何曾赶尽杀绝?”
“若不是你放出风声,说甚绝不容许手下插足我肃州客栈之事,那些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牛鬼蛇神又怎会出了关就往我那里侵扰,害得我肃州客栈独木难支?你这招借刀杀人,做得真够冷血干脆。”
窦青瞠目道:“分明是你步步紧逼,若不是你做出逾规之事,我怎会下此命令?”
赛妲己见他愤懑得红了面,大笑出声:“到底是我做出逾规之事,还是你意乱情迷?难道不是你拜倒在我裙下,觉得颜面不保,所以恼羞成怒?”她眼眸一眯,改为挑逗神色。
窦青心头突突,偏首正撞上顾少棠满脸探究,一时焦怒上火,回首喝道:“岂有此理!不许信口雌黄,污了我棠儿耳目!我几时拜在你裙下过?!”
赛妲己神情也有了些恼怒:“窦青!我就不信你真是铁石心肠没为我动过心!”
窦青疾声厉色道:“可惜了,我这辈子就没对女人动过心!”
话音刚落,世界沉默得只有风声,连马嘶都静了。
窦青左右一望全是怪异目光,又见着顾少棠一脸恍然大悟,当即正色咆哮:“不是那个意思!”
顾少棠眨眨眼一脸无辜,她什么都没说呀。
窦青沉不住气,回首怒视一脸受打击的赛妲己:“肃州客栈是毁于关外瓦刺之人,与我何干?”
赛妲己瞪着眼,貌似还沉浸在受打击的情状里。
窦青气闷于胸膺,按捺不住,陡然跃马飞身而起,膂力一运,螭龙关刀半空里抡出一个圆弧轰然斩下,那厚重石障,自也受不住力破山石的刀劲,两面破开而散,那被五花大绑塞口蒙眼的阿黑麻就被人押在其后挣扎着。
窦青方一落地,虎步一跃,便要抓他过来,坏在赛妲己突然回神,腰刀一掣,转瞬架住了阿黑麻的脖子——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阿黑麻昏昏然还有知觉,脖子一偏,感到痛意,额头虚汗落下。
窦青猛然顿步,顾少棠直起身来,神情也稍稍严肃了些:“赛妲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赛妲己睨着窦青笑:“要什么?我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了,我要他,想要回阿黑麻,就拿他来换。”
窦青瞪她,瞪得大义凛然。
顾少棠摇摇头满不赞同:“这又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
“那也要尝过,才知道甜不甜。”赛妲己态度强硬。
顾少棠沉默片许,,叹了口气:“青叔你过来。”
窦青折步回到马前,以为她有什么计策,却听她道:“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