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亦虎仙一看便知颈上瘙痒是此物所致,登时大发雷霆,喊了小二来训斥。
那店小二见着灰蚁,也是吃惊,却辩驳那是镇西澜草丛中才会有的东西,若被其一咬,毒发于肤,倒也不致命,只是奇痒无比,且越抓越痒,还会传染,若不尽早治疗,便要扩散全身,但景福客栈附近并无澜草,绝不可能有此毒蚁。
赛亦虎仙便疑心是自个在镇西十里亭杂草丛中杵了大半夜,把那些蚂蚁沾上衣袍带回来了,心中担忧阿黑麻,忙去往他房内一看,只见他一身清爽,睡得香甜,却是无碍,一时想不通,又实在奇痒难熬,恨不得抓烂体肤,追问解决之法,小二只道明月镇镇北有一澡堂,内有药浴,泡上半个时辰,便可解此症状,只是那澡堂一贯辰时烧水,巳时开门,急不得,说罢,又怕他们受不住痒肝火大动,便去寻了些药膏来,暂且缓解些痒,让他们好受些。
顾少棠潜伏于客栈屋檐上,蝙蝠般倒挂金钩,自窗口窥视,将这五人的狼狈模样尽收眼底,唇边坏笑一丝。
赛亦虎仙全无所觉,盯着小二换了褥枕,又怕衣服上还有余蚁,便以换衣之名,把房中随从赶走,关了门后,面露犹豫,往怀中一摸,掏出一个纸封,用钥匙开了箱子,翻动了几下,将纸封放入,用赐品掩埋住,复而锁上箱子,这才开始脱衣换服。
顾少棠移开视线,翻身而起,施展轻功离去。
日光初露,鸡刚鸣,赛亦虎仙五人便匆匆赶往镇北澡堂,留人守着箱子。
这么些个守卫,顾少棠自是不放在眼里,一锅巴豆水熬肉粥直接放倒,十几名吐鲁番使从接二连三往茅厕冲,原本还能一个接着一个守,不多时便露了空,顾少棠趁隙遁入房中,以昨夜的手法利落开了锁,取了纸封,只觉轻飘飘,捏来感觉全是一些纸张,探指抽出一看,登时愣住。
她手中一共二十六张图纸,纸上图画字迹熟悉入眼——不正是她画给雨化田的那二十六副迷宫壁画图?!
雨化田为何把这些图交给吐鲁番使者?
顾少棠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只将信封放回,重新锁了箱子,一恍神间,察觉有人推门而入时,躲闪已是不及——那人目光刚一扫,惊愕未露,顾少棠已然近身,猛一把扣住了他臂膀,飞镖一旋,抵上了他的脖颈,低喝出声:“不许喊叫!”
阿黑麻被她先发制人,尖刃陡然逼在颈上,惊吓得挺直了脖子,瞪大眼看她,一时诧异,“是你……”
这巴豆水放倒了一客栈的人,阿黑麻却是因为起得晚了没喝上才幸免于难,此时见着顾少棠,想起昨夜之事,一时热血往上冲,竟恼得忘了安危,大喊出声:“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少棠一愣,未能提防阿黑麻扣住她手腕,只觉他出手利落,竟是个练家,警惕顿生,反手以飞镖刺他手腕,挣脱开来,阿黑麻不得已松手,另一手猛冲她肩臂抓来,顾少棠直觉反应,以一式盘蛇手化解开钳制,同时一肘子往他面门狠狠一击,阿黑麻功夫还没到家,冷不防挨了这一下,跌退几步,后脑勺猛撞上门框,砰的一声巨响,疼得呜咽一声,抱着后脑勺蹲下去。
江湖中敌手过招,重伤夺命皆属平常,可顾少棠一瞧他这般模样,竟似自个欺了弱小般生出不安来,不由凑了过去蹲下身来:“你没事吧?”
阿黑麻觉她靠近,有机可乘,猛又出手抓她臂膀,顾少棠双目一凛,借他臂力以一式擒拿反袭,扣他臂膀,卸了他关节,提肘往他下颚一撞,阿黑麻牙齿咔的一响,脑袋一仰,后脑勺伤处猛又撞上门框,两眼一黑,倒在地上,痛得哀鸣不绝。
顾少棠出完手才觉他并无恶意,不由叹了口气:“你抓我干什么?”习武之人最警惕偷袭,怨不得她出手太重。
阿黑麻两臂关节脱臼,爬不起身,呜咽几声道:“我不抓你,你就跑了!”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顾少棠叹他直性,只便扶了一把,伸手在他肩上揉了几揉,猛一下给他复了位,看他痛得一脸发皱,只道:“我若要走,再来一百个你也挡不住。”
说罢当真起身要走,阿黑麻顾不上两臂犹酸麻,扑了过去,被她一闪,没抓住脚,只抓住了她的剑鞘:“别走!我还没问你,你昨晚为什么没来?!”
顾少棠把剑鞘一抽,冷然道:“我不想去,所以就没去。”
阿黑麻揉着肩起身,忿然道:“你们汉人真是狡猾,约定好的事怎么可以不做?”
顾少棠懒得听他啰嗦,眼角余光瞥见吐鲁番使从归来,旋身就走,刚踏出几步,腕间一紧,却是被阿黑麻抓了手,她拳头一紧,正想挥开,却听他道:“你跟我来。”
顾少棠只一下犹豫,被他带着快跑了几步,闪入了他的房门。
她回身见阿黑麻关了门,挑眉道:“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了。”阿黑麻回转身来道:“你昨晚故意把我引出去,今天又出现在我们房里,是为了偷我们的赐品,对不对?”
顾少棠满不在乎道:“是又怎样?”他既误会她是窃贼,便由着他误会,反正手中无赃,他能奈她何?
阿黑麻一脸不解:“你长得很好看,若想要什么跟人讨就是了,干嘛要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