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欲吻不吻,只将气息拂在她鼻尖,声线低沉道:“你这样……在外人面前坦率,到了我跟前总要给一瓢冷水,该让我如何消受?”
顾少棠初还脸红心跳,听了他这一埋怨,心中反倒舒坦起来,只见眸儿晶灿眨了眨,亮着一丝挠人心腑的捣蛋顽皮,捉弄似的笑觑道:“你还挑三拣四呢,有得受就该偷着乐了,换做别人,这水我还懒得泼。”
雨化田瞧她得意洋洋的,真没辙一笑,将臂弯收起,与她交颈相拥。
顾少棠颈间肌肤与他相触,只觉他体温较一般人要低,想着他习的这门内功,如此阴毒,甚至修炼时都有丧命之危,他的养父究竟为何要让他……她想着,只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雨化田……你的养父对你……”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我已不想提。”
顾少棠遭他打断,有些讶然——他的养父……已去世嚒?是怎么走的?她的手攀在他背上,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更令她心中疑窦重重。
他不想提……那是她不能参与的过去?
雨化田只沉默片晌,便将手臂松开,凤目一瞥桌案,掌风拂过,纸上墨迹即干,他将之递与,只道:“棠儿,且先将这心法与图形记下。”
顾少棠深知往事重提之苦楚,只便收拾了满腹疑问,接过一看,只见遒劲笔法,衬着满纸奇文怪论,乍看不懂,细细读来,揣摩几下,倒也能体会个中秘窍所在,着将浅显些的经脉运行图示看了一遍,默运几回,便觉得通体经脉舒畅,真真是相当厉害。
雨化田知她过目不忘,着她细细看罢便取回销毁,顾少棠玩心又起,向他笑道:“这心法如此厉害,你就不怕我学了,将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雨化田弯唇却道:“你若开心,怎样都行。”
顾少棠面上一热,暗想他倒真与卜仓舟同出一宗,这般擅长甜言蜜语,不知是否……也曾与万贵妃如此……一时沉了脸道:“你这是哄我。”
雨化田凤目微眯,凑脸过来,将她细细一看,看得她忐忑不安,却兀自发笑:“你便受着吧,换做别人,我还懒得哄。”
原他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顾少棠要发作,却被他抓了手,揽入怀里。
片刻静谧,只余雨声。
雨化田修长的指,顺着她披在背后的长发轻梳而下,低语道:“要修炼天阳真气的心法,须得寻一静处,三天三夜对掌运功,我尚无空暇,你先将口诀参透了,我们再找时间。”
顾少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也不言语,一径埋着脑袋,抓着他衣袍,脑中晕陶陶的,正想拥得更紧些,温存更多些,却觉楼阁外有物扑来。
黑影冲破雨幕,骤然停在栏杆上,抖去一身雨水。
顾少棠见喜,清哨一呼,探出手去,那黑鹰闻得哨音,展翅低低掠来,停在她肘上,一阵抖擞,顾少棠臂弯一抬,献宝似的举到雨化田面前:“你看,这是我们鹰帮的雷纹黑鹰。”
那黑鹰好似听得懂人话般,湿漉漉的脑袋往顾少棠颊边蹭了蹭,收敛了凶悍,倒显得乖巧如鸽,殊不知在“旁人”眼里,却是面目可憎极了。
雨化田与她温馨正好,突被这外来之物打破了气氛,自是有些郁闷,眸光掠之:“这鹰似乎很黏你。”
顾少棠得意得紧:“那是自然,我养大的。”
雨化田瞅着那黑鹰蹭完脸颊,又畏冷似的直往她怀里钻,眉梢微敛,忖思道:“雄的?”
顾少棠一时不解,“雄的怎么了?”
“没事。”雨化田起身出了房门,唤了辛眺来,吩咐了几句,辛眺听得命令,面有讶色。
顾少棠在里头已是反应过来,笑得打跌。
骤雨初歇,日光露,近午时。
顾少棠用罢午膳,潇洒挥别雨化田,带着一对恩恩爱爱的黑鹰,大步流星回了如意客栈。
匆匆又数日,烧灯过后,洛阳游客渐稀。
正值掌灯,人散市静,贩夫挑担归户,吆喝声息,如意客栈内灯火通明,二楼上房,房门大开,雷纹黑鹰一动不动地杵在门框上,缩着脑袋,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樊华瞧着不对,抬指想摸一摸,却叫它猛地扑掠了翅膀,一喙子戳来,动静极大,若不是他缩手够快,真要被啄掉一块肉。
顾少棠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别惹它,闹着脾气呢。”
樊华抬步进去,目光仍在黑鹰身上,疑道:“它怎么了?”
回转眸来,却见顾少棠正坐在摆了酒食的桌前,素手斟酒,面容映着摇曳的烛光,挑眉笑来,却是冲着黑鹰说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