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好像一瞬间静止了。
这两人滚停下后,不再动弹,甚至没人开腔,若不是夜空有流云飘过,真会以为一切都已遭到定格,真会以为先前的搏命厮杀是一瞬间的梦境。
雨化田吃了顾少棠一掌,内息一度紊乱,仰面朝天,暗暗调息片刻,直待恢复,视线从漫天星斗,转向以背相对的她,只见纤瘦的身形因喘息微微起伏,领口微松,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香汗淋漓,月光下诱人至极,他的手臂仍横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下,她却没有急着抽身。
她对他,从来没有这么乖顺过,至少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没有。
雨化田眸色深深,探过身去,将她翻过来,却见她眉头紧皱,懊恼抬手,挡住了眼睛,声沉如水,挫败不已:“雨化田,我看不透你。”
她看不透。
看不透他步步紧逼、种种退让的矛盾行为,更甚于看不透他野心勃勃、狡猾善变的阴谋诡计,因着后者只会让她生出提防,前者,却会让她乱了心绪、烦躁不安——
无法捕捉,无法抵抗,太过危险,仿佛踏步云端,稍有差池,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无法适应这种失控的感觉。
雨化田手掌撑在她腰际,俯身过来笼着她,眸光微亮:“你认输了?”
顾少棠跟被踩了尾巴似的,陡然一激灵,猛地窜手拽了他衣襟,一翻身压上去,犀利目光直瞪进他眼底,怒目质问道:“谁会认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说!你屡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意欲何为?!”
四目相对,肢体相贴,近得体温相熨,暧昧丛生。
雨化田就着被她拽着的姿势,微仰如醉,眼角微勾,无端魅惑,“我不说,你就不明白?”
顾少棠皱眉,想他这话似有深意,思索片刻,蓦地恍然,霎时面有异色,想骂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句话来,仓皇一刻,指间陡地松开,起身似要逃,却叫他长臂一捞,猛然翻身反压下去——
风卷残夜,牡丹狂舞,香动寒夜,迷醉心魂。
月华倾洒,皎银如水,乌眸惊慌,碎了流光,倒映出雨化田俯视于她,宛如君临天下的表情。
双手被他长指霸道紧扣,各自压制在花丛中,奈何她涨红了脸儿,也挣扎不出。
雨化田神色不动,只指尖轻抚,恰似流云滑过月儿素白的肌体般,探了浅浅脉搏,目光深沉盯视她,“你体内的毒已经发作过一次,吃了苦头,还不打算求我?”
始作俑者还敢如此嚣张!
顾少棠磨牙冷笑:“求你?好啊!待你坟头芜满三尺,我自会考虑!”
她这副神情,倒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无助、慌张,却半点不受驯服,逮着机会,仍要狠狠反噬一口。
雨化田眸中笑意微染,漫不经心道:“你何必与我针锋相对,我几时害过你?能压制这毒的天阳真气,江湖中人无不垂涎,若得我传授,你必然功力大增,到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我制服。”
“哼!你若想以此为饵,利用我为你做事,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我顾少棠——绝不受人驱使!”
雨化田凤眸微睐——好个桀骜不驯的顾少棠!真是什么法子都无法制服她?!他心生不悦,陡地将脸逼近到几乎吻上她的唇,见她一秒愣怔,粉颊蓦地泛起一抹红晕,唇角一勾,笑得有些得逞似的坏:“看来,你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厌恶我。”
顾少棠两眼一瞪,羞愤填膺,烘得脸上红霞更盛,陡地咬牙往他额头狠狠一撞,趁他松手,一把将他掀开,一骨碌起身就走,却听雨化田在身后凉凉道:“顾少棠,我不加驱使,只让你与我并肩作战,如何?”
顾少棠顿步不回头,冷然开腔,“即便非敌,莫能成友,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何苦要来招惹。”
说罢,挥去衣裾沾惹的花瓣,白衣飘掠,飞身而去。
风声吟吟,花沁冷露。
雨化田定定看着她消失眼界,只静在牡丹丛中,不动不响,好似已被夜风化为一尊雕像,忽而有觉,才像活了起来似的,神情转眼恢复漠然高傲:“出来。”
辛眺翻身而出,跪在他面前,“末将并非有意冒犯,望大人恕罪。”
“使者呢?”
“使者已安然送归东苑。”
“嗯,有别的事?”若无事,他不会贸然前来打扰。
辛眺抱拳道:“末将接到消息,万贵妃差使西厂派出杀手,追杀流落在外的皇子,他们已经调查到皇子在洛阳,很快就会抵达此地,而且……”
雨化田神色未动:“说下去。”
“那皇子,好像就是顾少棠带在身边的小孩,义士盟有人接到消息,已经先行前往聚盛客栈刺杀。”
雨化田勾唇,啪吱折下一朵粉白牡丹,神情阴冷无比:“上不得台面的鲁莽野夫,三寸目光就想抢功?刺杀成功也罢,倘若失败,便是打草惊蛇……”陡地旋身,越过辛眺,冷然道:“替我看着义士盟,别让他们再捅了篓子。”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