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纳闷那只从天上掉下来的“殿下”是何方神圣,方才驰北风唤了他一声“世子”,皇甫长安就立时想起来了,那丫大概就是紫宸国在三年前的那次战败中,出于暂止兵戈的约定而派遣来质子了。
可是,可是质子神马的……不应该都是忍气吞声做小媳妇状,在人家的地盘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吗?身为一介质子,就应该战战兢兢地活着,担心哪一天要是两国一不小心就突然交恶了,皇帝老爹一生气,就先把他给抹脖子砍了来耍那下马威!
他倒好,在别国的皇城,来得比谁都横,不说衣着华贵神态倨傲,便是连她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摆出那副孔雀似的高姿态,说要放她三马……啧,他这质子当得未免也太不称职了吧?!
导演啊,您确定不要重新改一下剧本吗?这情节有点儿脱俗啊……
皇甫长安就奇怪了,按小昭子刚才说的,这个紫宸九殿下既然能在宫里头横着走,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老头子的宠妃给杀了,而且还没被降罪,就说明他在宫里头的地位很高嘛,至少,那紫宸皇帝绝对是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儿的宠着……丫宠还来不及,怎么就舍得把他送到别的国家当人质了呢?
问了小昭子,小昭子表示知之不详,问了白苏,白苏只道六年前紫宸宫乱,牵连了不少人,具体内情却也没有细究,皇甫长安难掩好奇,又招了招手唤来了紫衣卫上将驰北风,他跟在皇帝老爹身边久了,想必会多了解一些内幕。
驰北风一骑红尘踢踏而来,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多多少少透露着皇城禁卫军统领所特有的跋扈,所谓臭味相投,却是很合皇甫长安的胃口。
“来,小北,下马进来坐坐,跟本宫谈谈人森,说说理想。”
驰北风一勒马缰,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
小、小北——?!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叫他,而且还是个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孩子!太子殿下您这么叫他都不会觉得把自己叫老了吗?!
看着皇甫长安目光灼灼,一派诚挚,驰北风不禁有些犹豫:“这……卑职怎能跟太子同乘一辇?怕是于理不合……”
“怕什么?难不成本宫还会吃了你?”皇甫长安打着扇子,笑语盈盈,“你只管放心好了,有南宫世子这样的绝色妖花在,凭你这般姿容,最多只能算一片绿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宫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闻言,驰北风丝毫不觉得宽慰,反而更不开心了!就算太子殿下您看不上眼,也用不着说得这么直白吧!放眼整个紫衣卫,他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帅哥了好吗!
一行人收整了装备处理了现场的尸首,正要打道回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太子殿下!让我见太子殿下!”
“嘿!你这个小叫花子最好给老子安分点!太子也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再乱动,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滚开!”
小叫花子怒吼了一句,抓起紫衣卫的手张嘴就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趁着紫衣卫吃痛,一甩手泥鳅似的就从他的禁锢中滑了出去。
“啊!……”紫衣卫低呼了一声,剑眉竖起,三步两步追上去就抓住了小叫花子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臭小子,给你客气你当福气,竟敢咬老子!看老子不摔死你这下贱的小孬种!”
“住手!”
皇甫长安喝住他,捏着折扇挑起帘子,瞅了那两人一眼,对紫衣卫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作为有些反感,拦着不就好了?顶多揍一顿,干嘛非要摔死他?!
“放开他。”
不得已,紫衣卫只能松了手,把小叫花子随意往地上一丢。
“哎哟……摔死我了……”
小叫花子屁股落地,忍不住痛呼了出声,又怕皇甫长安不理他,赶紧窸唰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后臀一拐一拐地跑了过去,抢在皇甫长安把帘子放下之前扑到了马车的车厢上,朝着那窗子一跳一跳的,嚷嚷着几声特别荡漾的音节。
“爹爹!爹爹!”
皇甫长安转过头,面露狐疑,上下瞅了眼驰北风:“你儿子?”
驰北风面色一暗,眼角猛抽:“卑职尚未成亲!”
皇甫长安挑起眉梢:“没逛过花楼?没碰过女人?说不定是哪天**一度散落在外的种子呢……”
“……没!”
那个小叫花子看起来差不多也有十三四岁了,他看起来就有那么老吗?!
这下,皇甫长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弯起眉梢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一脸“兄弟,我懂的,大家都不容易啊”……的表情!看得驰北风喉心一渴,心头迅速涌出一股把她那张促狭的笑脸拍扁在墙上的冲动,以表达“懂你妹啊懂,老子才不跟你同流合污”的愤懑之情!
“爹爹!爹爹!”小叫花子还在叫得欢实,仿佛认定了车里面有他的亲粑粑在,声音兴奋而焦灼。
目光从白苏身上掠过,收到一个“属下性别不符,谢谢”的讯息,最后落到了小昭子身上,对着某人内牛满面的脸,皇甫长安一拍折扇,毫不犹豫地道出了残忍的事实:“唔,你倒是可以完全排除嫌疑!”
——嘤嘤嘤!被排除嫌疑也不高兴!
视线在车厢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第五个人的存在,皇甫长安的表情缓缓地就变得纠结了起来:“难道……他是在叫本宫?”
众人没有吭声,但是那种奇异的神情以及目光,仿佛就像在无声地嘶吼着:对,是你是你他叫的就是你~
“混账!”皇甫长安突然暴喝了一声,“本宫多大年纪你们还不知道吗?用猪脑子想也不可能生出那么大的儿子来!你们说,是不是?!”
一干人齐齐附和:“是是是……”我们是猪脑子……猪脑子……脑子……子。
“那还愣着干什么?小叫花子被大火吓傻了,你们也傻了吗?他那是饿得慌想吃肉了才会口不择言地叫本宫爹爹,算了,本宫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小北,你叫个人带他去买几个肉包子得了!”
一干人顿时面面相觑,饿得慌想吃肉?尼玛这是怎么看粗来的?太子殿下您不要自编自导自演地那么有代入感那么逼真好吗?!他们真的会相信的!
驰北风走出车厢,对就近的紫衣卫递了个眼色:“古诺,把他带走。”
“是!老大。”
唤作古诺的紫衣卫沉声应下,走上前抓住小叫花子的手臂,正准备将他拉开,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连着使了两把劲儿都拉不动那个小子。不信邪,岔开脚站稳了身子,古诺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可那小子却依旧沉稳如山,岿然不动!
看着两人略显怪异的姿势,驰北风不禁催问了一句:“古诺?你在干什么?”
“唔!”
突然一声闷响,古诺整个人被一掌劈飞,高大健壮的身子笔直被撞出十多米远,重重地撞在了一棵碗口粗的竹子上,巨大的力道竟然将竹竿给撞断了,看得在场众人一阵心惊……好强劲的力道!
驰北风脸色一变,抽出长剑下令:“保护太子殿下!”
霎时,数名紫衣卫拔剑冲了上来,冷锐的剑锋直指小叫花子的要害,然而不等几人冲到他跟前,就被一股令人惊骇的力道挡在了半空,手中的长剑好像卡在了石缝里,再也刺不下半寸。
僵持片刻,却听小叫花子嘿嘿一笑,手掌就那么随意的一挥,猛烈的罡风即便扑面而来,洪水般将几人冲开了百步有余,继而天女散花似的坠落在了地上。
而那几柄长剑,却还在小乞丐的手中握着,呈悬浮着聚在半空之中。
皇甫长安已经看呆了,耳边是白苏的囔囔自语。
“……好可怕的内劲!”
紫衣卫的武功绝对不弱,就算是她出手,一对三就已经有点吃力了,可是刚才那一瞬,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竟然在一招之内就把六名紫衣卫震出了百步远,而且还是在反掌之间,不费吹灰之力!
驰北风从未遇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陡然间压力骤生,联手包抄过来的十多名紫衣卫再度发起第二轮的进攻!
小叫花子却似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一双晶亮的眸子不知是倒映了寺庙周围的残存火苗,还是自内而外燃着火焰,一簇妖诡的火光在瞳孔深处闪烁不定,仿佛要吞噬天地……
侧面对着小乞丐,皇甫长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瞧着他那狷狂邪肆的姿态,一副“我杀你是看得起你”的样子,不由得对刚才的场面心有余悸,连忙爬出窗口招手喊住紫衣卫——
“都给本宫住手!”
然而紫衣卫杀局已起,又岂是说停手就能停的,眼看着紫衣卫弹如雷电,从四面八方袭向小叫花子,皇甫长安忍不住抓着折扇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张开一小道指缝,紧张地望着战局:“喂——别他妈给老子去送死啊!你们打不过他的!”
只听“轰!”的一声,小叫花子所在的地方骤然炸开一大波飞沙走石,漫天黄土灰烟,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待尘埃落下,小叫花子纹丝不动,就连手中的六把长剑还悬在掌心,身后发丝飞扬,衣衫猎猎——要不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破烂烂,绝逼是超帅的姿势啊!不过对着眼前的这幅邋遢模样,皇甫长安使劲咬了咬牙,努力了一阵……艾玛,不行,还是花痴不起来,造型实在是难看得有些过分了有没有!
转眼瞅着四下倒在地上“嗯嗯”不止像是快要生了一样的紫衣卫,除了驰北风还拄剑半跪在地上之外,其余数十人几乎全躺平了,输得那叫一个凄惨,满脸皆是惊骇。
皇甫长安不禁掩面……都说了不要冲上去送死,逞什么能啊,老子的脸面都要给你们丢光了。
见没人再杀过来,小叫花子这才敛起杀气,一甩手将六柄长剑齐刷刷的还给了那六名紫衣卫,长剑破空划过,精准无误地插在离紫衣卫的脖子不到半寸的地方,又是惊得众人一阵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