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殇眯了眯眼,并没有阻止,只是招了招手,对属下吩咐了几声。
她飘进去,浑身被白色的光晕包裹着,两种阵法交错,尸骨图已经被她改造加强,惊魂书断然破不了她的阵法,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但是熟悉这个人的手段,她仍旧不能大意,必须趁这个时候将云墨杀死,才能一劳永逸。
云墨抬头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涟漪。
她的身形较之在外面看起来似乎清晰了几分,但轮廓透明,依旧不辨五官,只是从那身形气质上依稀可辨别此女子必定有着倾国姿容。
白色光晕从她周身散发而出,将空中交错的金色字符笼罩,然后层层压向对面的二人。
黑色旋风凌厉刮过,带起她发丝如瀑布,丝丝如梦。
云墨微微一笑,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何知道你有惊魂书?”
光芒外她微笑自若,眼神淡定从容。
他站在另一边,也温润而笑。
“那你怎么不奇怪,我明知道惊魂书无法破你的尸骨图,为何还要引你进来利用梵天神功加固阵法,自我毁灭?”
她面色微微一变,似想到了什么,陡然后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
身影一闪,凤君华已经来到她身后,双手合十,火光再次溢出,这次比刚才的火更为精烈而浓焰,仿佛地狱之火,要将她烧得魂飞魄散。
火光外凤君华眉眼清冷,“神石都不能驱散你的三魂七魄,我倒是要看看,红莲业火加上三魂珠,可否让你魂飞魄散。”
她话音一落,悠然火光大盛,身边靠近的那些孤魂野鬼再次发出凄厉的嘶吼,惨烈而痛苦。
圣女却并不着急,身影一飘又来到云墨身边,云墨面不改色的与她交起手来。身边不知何时地面已空,他们两人如今站在一块镂空的石头上,招式优雅而凌厉,招招逼人。
凤君华飘了过来,云墨低喝一声。
“别过来。”
他身影忽然自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拉住了凤君华的手,对着对面那幻影中的女子微微一笑,眼神里有某种了然的光泽熠熠闪闪。
“惊魂书的确比不上你改造过后的尸骨图。不过…”他眼神流转如芙蕖之波,荡漾着千年的美梦,却又卷起丝丝血腥,化为利剑,将那幻影女子的三魂六魄驱散。
“倘若从一开始,尸骨图选择演化之地就不再具备条件呢?”
她身形一僵,连声音都变了。
“你…”
话未说完,只见对面云墨忽然手指一点,地面上立即出现一条裂缝,凤君华上前,双掌拍出,浓烈的火焰开始燃烧,周围那些黑色的雾气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被那火给寸寸焚烧殆尽。
周围那些黑色的枯枝,以及骷髅,也在慢慢腐蚀,这一方世界,似乎快要被业火燃尽。
地面在震动,她开始站不稳,如果不是那层幻影,就可以很轻易的看见她脸色苍白如雪。
“你早在这墓穴里动了手脚。”
她的声音显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是愤怒也是不甘。又是这样,每次她自以为机关算尽,这一辈子他不曾了解她,可她知道他的所有。
比如惊魂书。
所以她早就在那些年里利用自身元力将尸骨图改造,让这阵法变得更顽固更强大,料定他一旦落入,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知道这墓穴是莫千影的坟墓,他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地方。就算想到了,那更好。他会急急而来,她就在这里布下埋伏,逼着他入尸骨图。
可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向来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在某个地方布局,待她自以为得逞的时候,却已经跳下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动了手脚的?”
云墨好似心情很好,慢悠悠的回答:“去年,嗯,大约在玉晶宫覆灭不久吧。”
她打了个寒颤,“你来祭拜莫千影的时候?”
云墨点头,“你很聪明。”
“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那个时候,我并没有选择在这里寄居,怎么可能…”
就连凤君华都没有想到,仔细想来,那个时候她好像已经失明。某一次她问他她娘的墓穴在哪里,那时她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察觉到他神情有异。后来知道娘被爹带去了雪山,她便以为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娘的遗体被人带走了一事。
没想到,他却早已经在这里动了手脚,只等着今天的到来。
云墨挑眉而笑,语气依旧冷淡漠然。
“连你都知道未雨绸缪,我为何不能?”他目光淡而冷,“玉晶宫圣女,即使不出海底宫殿,依旧能算计人间世事,如此心机城府的女人,我如何能小觑?”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连玉无垠都有几分顾忌的女人,他如何能不小心应付?
她在喘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云墨还是微笑,“还是那句话,你费尽心机的想要分裂我和青鸾,然而目的并未达成,你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况且,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玉无垠对你起了杀心,所以你这么多年才培植自己的势力要与他一较高下。你们两个都想要覆灭玉晶宫,而他,更想杀死你。你既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如何会没有防备?况且…”
他眼神忽然有些意味深长,“玉晶宫都覆灭了,对玉晶宫人的牵制也就没有了,当然,你会死,可灵魂不灭。你们既然自诩为神族后裔,灵魂不死再寻合适的容器附身存活,应该也不难。而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针对我和青鸾,我既然知道你有可能隐藏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最有益,为何就不能想到你会躲在千姨的墓穴里?”
“所以…”她在咬牙,“当初你不是来祭拜莫千影,是来探寻我是否魂魄在这个地方?”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巴。
云墨含笑的点点头,“我自问所料不差,可却没在这个地方看见你,这是为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忽然目光微凝,似凝冻了的笑意,也似遥转人世的年轮,颠倒人间阴谋,最终不过手中黑白棋子,任他随意操纵。
“你很了解我的行事作风,我想得到的你也想得到,所以你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藏身于此。等到我走了,你便再无所顾忌。而且这里是千姨的墓穴,你料定我不可能焚毁之,自然也就安心的在此练你的尸骨图。”
他说得漫不经心,仿佛那些步步棋局只是随手拈来。
“既然我知道你了解我至此,又岂会想不到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有惊魂书?而你既然早就为了这一天算计多年,又岂会怕我的惊魂书?我若不入阵,你又岂会中计?”
此番算计,他说起来不过短短几句话,但其中又包含了多少对于人心的推算?不过只是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料定的情景,便笃定那人了解他至此,所以早早就布下陷阱,并且不惜以自己为饵,引她入阵。
她不再说话,似乎已经无言以对。
即便早知道这人心思非同寻常,她步步小心,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
可恨。
两人都是玩转阴谋人心的高手,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一个早知道对方的心性手段而早在多年前布局。一个因微小的差漏击破了自己的自信而心思百变,早做布局应对。
原本的死局,刹那间颠倒乾坤。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让青鸾在惊魂书释放了红莲业火。你也知道,天地极阴极煞之物,最怕就是能摧毁自己魂灵的东西。所以我想,无论是尸骨图腐蚀惊魂书,还是惊魂书吞并尸骨图。大抵,你这个宿主,灵魂是不保了。”
她面色再次变了变,忽然想起刚才他们两人猝不及防被她用尸骨图困住的时候,他一脸无奈而认命的叹息,然后拉过凤君华问她愿不愿意陪他一起死,然后低头吻她。
那个时候…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经让她释放了红莲业火?
可她明明专注的盯着他们啊。
不,不对。当时她在和明月殇对话,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居然就被他钻了空子。
“云墨。”她蓦然低喝一声,冷冷道:“你今天算计于我,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大言不惭。”凤君华冷哼一声,“还是先想办法保住你的小命要紧吧。”
她话音一落,双掌再次合十,火光大盛。对面那幻影开始扭曲,看起来在不停的挣扎。
云墨拉过她的手,“走吧。”
“云墨。”
她突然大喝一声,神情有些诡异。
“你我从未谋面,难道你不奇怪我为何如此了解于你?甚至连你手上有什么东西,你会在什么情况下做出什么反应。这一切,难道你就不好奇?”
云墨面色波澜不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话不足为信。”
他转身,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那女子轻柔而愉悦的笑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云墨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身后她又幽幽说道:“我既然知晓你心思缜密而诡谲,做事向来密不透风,纵然我有万般自信,又岂会在你面前马虎大意?”
云墨转身,看见火光尽头那女子的幻影像一张纸般慢慢变薄,然后变得透明。
他脸色也随之变了,指尖一点光芒笼罩,随后在空中无形之处点了几下,掌风收回,空气刹那变成一张纸,被他手心紧紧捏着往回拉。周围黑色雾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再给予最后一击,将惊魂书和尸骨图彻底收回。
两大阵法相撞,已经变得透薄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几乎是转身便被焚毁殆尽,浅浅的白光也淹没在了红莲业火中。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两方卷轴自空中落下。一个人影飞掠上空,夺走了尸骨图,然后在半空中与云墨对打一掌落地。
空中飘来刚才那个声音,依旧低低而轻柔的笑声,又带着诡谲的欢悦。
“云墨,这只是个开始。哦忘记告诉你了,刚才那个不过是我留下来的一缕神识而已。你还是太过自负,看不出我刚才与你说那一番话,不过是用来拖延你的缓兵之计吗?如今的我已在千里之外。而你,和你怀中的女人,就好好的领教本座送你的见面礼吧。千万不要那么早死,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那声音低了下去,渐渐消失踪迹。
云墨面上没有丝毫诧异,似乎也早有所料,不过如今只是印证了心中猜测而已。他握着惊魂书,抬头对上明月殇带笑的眸子。这便是她的见面礼?
“明太子这是守株待兔还是瓮中捉鳖?”
明月殇笑了一下,目光掠过他身旁的凤君华,道:“论起心机手段,天下间有谁能在云太子面前班门弄斧?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云墨笑得不卑不亢而毫不自傲,“明太子能守在这里半个月,此番耐性,亦是让本宫很是敬佩。”
上古阵法之中,时间本就与现实有差异。他们在里面看起来好像不足半个时辰,但在现实中,已然过去了半个月。而明月殇,就带着人守在这里半个月,此时这山上应该布满了重重机关了。
明月殇和煦的笑笑,“对待云太子这等阴谋家,在下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么说明太子是很有自信留住我夫妻二人了?”
明月殇扬了扬手中的尸骨图,“或许云太子可以再试一试,尸骨图和惊魂书到底谁吞并谁?正好,在下也十分想要见识一下这上古阵法有何奇妙之处?”
凤君华死死的瞪着他手中握着的卷轴,明月殇当真是好心机。知道那个女人没死,让云墨和那个女人斗,他在这里看热闹。如果他和云墨被那女人重创,然后他渔翁得利。就算不能,他已经花时间在这里布下了重重埋伏,今日他们就算是大罗神仙,只怕也走不出去了。
卑鄙!
云墨看了他半晌,忽然无奈一叹。
“我夫妻二人不过前来南陵办一些私事,莫不成也碍了明太子的眼?如此费尽心机要将我二人留住?”
明月殇摇摇头,神情不定。
“小妹的遗体已经被送回南陵,云太子有何说法?”
凤君华冷哼了一声,“她死了与我们何干?”
明月殇看着她,“小妹去东越的时候好好的,这不过一个月而已,便已经命丧两位之手,太子妃难道不该给在下一个说法吗?”
“当初可是你们自己将心甘情愿将她送来东越的,是死是活也交由我们处置,如今你倒是来秋后算账了。无耻之尤,非你们明氏皇族莫属。”
明月殇身后侍卫拔刀相向,明月殇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莫冲动,面色依旧笑意不变。
“若太子妃认为小妹因当初之错要以命赎罪,那么在下无话可说。可若是因为其他原因太子妃要杀人灭口,那么在下这个做兄长的,就不得不替小妹讨回一个公道。”
他顿了顿,又道:“世间诸事,终归要讲究一个‘理’字。在下相信,太子妃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无理取闹?”
凤君华冷笑,忽然声音轻了下来,散漫而嘲讽。
“本宫今日就是无理取闹了,你当如何?”
云墨忍不住笑了。
明月殇没说话,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意外。眼神里有种光芒在不断变幻,而后低低叹息一声,似乎无奈又似乎惆怅,更多的是怀念。
“绯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闭嘴。”
凤君华一声冷喝,手中忽然冷电一闪,透明的针刹那由远而近,直逼明月殇的眼睛。
千丝万缕,所过之处寸草皆无。
刷刷刷刀剑拔出,身后有人大喝。
“保护殿下。”
云墨一挥手罡气化为结界墙面阻挡了众人前行的脚步,与此同时明月殇左手两指夹住了凤君华发射而来的针。
“全都住手。”
“…是。”
无数人马又退了几步,仍旧警戒的看着凤君华和云墨。
云墨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温润道:“虽然说礼尚往来,但咱们现在做客南陵,就该一切客随主便,怎能反客为主呢?”
凤君华怔了怔,随即了然一笑,嗖的一声收回了自己的银针,明月殇的手指被刮伤了一条口子,有鲜血溢了出来。他眼神在那条微不可查的伤口上落了落,随即抬起眼皮看着小脸嫣然的凤君华。
“刚才本宫失态,明太子莫怪。”
明月殇将自己的左手慢慢放下,抿唇微笑。
“太子妃言重。”
这时云墨开口了,“按照方才明太子的说法,似乎怀疑令妹之死另有原因?”
明月殇淡淡看了看凤君华,脸上又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道:“本来有些事在下不该在此时提起,好歹死者为大,况且那个人还是在下的妹妹。不过此次小妹丧命太过突然,在下不得不仔细调查,还望两位莫怪。”
云墨很好脾气的点头,“明太子有话不妨直说。”
“云太子果真快人快语,好,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言了。”明月殇目光定定落在二人身上,沉声道:“小妹于少时便倾慕于云太子,是以去年才会在八弟的婚礼上做出那样的举动以至于四国开战。而不久前,在下收到消息说,小妹因仰慕于云太子之故,对太子妃有些言语冲撞。天下皆知,云太子与太子妃情深意重,太子妃更是不许云太子纳妾,所以对小妹的私心很是恼怒。”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君华冷笑,“你的意思是,本宫心胸狭隘善妒阴狠,所以才杀了你那个妄图觊觎我夫君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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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一章大家有木有看懂?之前已经说过了,圣女是重生,不是其他人,就是她自己,重生到自己身上。很多亲看过重生文的应该知道,女主前世因为某种原因死了,然后重生在多少年前,接下来就是报复种种。本文的圣女呢,其实就相当于许多重生文的女主,只不过她很悲催的成为了女配。而且她的报复绝对不是小打小闹,这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本文最厉害最强大的一个女配,哈~
还有,千万表误会上辈子她和男主有什么暧昧,男主从头到尾就只喜欢女主一个。至于上辈子那些事儿呢,会通过她的心理写出来,但是避免和正文混乱交错,不会写得太多。嗯,如果亲们想看呢,我以后再专门写一个番外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