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活了下来,因为你娘。”他低头,对上她眼中的疑惑,道:“你娘是神医,我一身医术,便是承袭你娘。”
凤君华目光震动。
云墨却已经移开了目光,道:“母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她腹中的胎儿却没有了。那个时候,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婴。”
“父皇震怒,要杀了我娘。”他抿了抿唇,眼睫低垂,语气呢喃若风。“是你娘求情救了她,只因她腹中的我。千姨说,幼子无辜。父皇已经流失了一个孩子,难道还要亲手杀了另一个吗?父皇心软了,放过了我娘。而我娘,她长久的隐忍寂寞和愤恨痛苦不甘,在给母后下毒后终于爆发。她,疯了。”
凤君华手指动了动,仍旧没有说话。
“后来…”云墨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火儿的头,道:“父皇怕她会伤及腹中的我,便将她软禁了起来,派人天天看着她,直到临盆生下我。”
他忽然一顿,低头对她眨眨眼,温凉的手指怜惜的自她额头抚过,神色有淡淡的落寞和感同身受的疼痛。那疼痛,似乎是为她。
凤君华心神一动,竟忘记了去拍开他在她脸上乱动的手。
云墨看着她,眼神终于又恢复以往的温柔,甚至那种怜惜的味道更甚。
“我出生时就有意识。”
凤君华乍然抬头,脑海中有什么重要的片段一闪而过,最后还是他温柔的眉眼。
“生下我以后,我娘突然就不疯了。我看着她抱着我,用一种很哀伤的语气对我说。‘孩子,娘对不起你,不要怪娘。娘早已不求你爹任何恩宠真心,只愿你日后再无后顾之忧。’”云墨半阖了眸子,神色久远而苍凉。
“她给母后下毒,并不是要母后的命,因为她知道,有千姨在,不可能。她的目的,只为了让母后绝育。”
凤君华再次一颤。
“我娘生下我以后自知自己难逃一死,便将我交给母后。她知道,母后没有了再孕育自己孩子的机会,便是为了她的地位,也会善待与我。一个从出生就没有了生母的孩子,一个没有任何母家后台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可靠最安全的。或许是出于同情,也或许是出于歉疚和同为女人的理解。母后答应了我娘,收养我,有生之年,必定对我事如亲生。”
“得到了保障,我娘就自己喝下了毒酒。”
他微微闭上眼睛,“我娘喝毒酒的那一刻,我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母后。我看见她眼里有泪花,看见她在那一刻想要阻止我娘…”
短暂的寂静后,他睁开眼睛,眼神里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都不知道我看见了那一幕,当然,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会有记忆和意识,更不会相信那时候的我会明辨是非恩怨。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母后告诉了我所有真相。”他深吸一口气,眼光里淡淡笑意流淌。
“或许你会奇怪,奇怪我为何不恨母后?毕竟,她杀了我亲生母亲。而且若不是因为她,说不定父皇不会冷落我娘,我娘也不会死。”
凤君华抬头看着他,道:“你娘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呵的一声轻笑,“mǔ_zǐ连心,或许我娘感受到我是有意识的。所以她在倒下的那一刻对我说,不要恨任何人。”
凤君华再次沉默了。
“我五岁的时候,母后告诉了我所有真相。她对我说,‘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承认你母亲的死我有责任,你还小,我不强求你懂得成年人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不否认我有错,但我不后悔。我对不起你娘,因为我从她身边夺走了她的爱人。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每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丧女之痛后又面临终生绝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其实丈夫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孩子来得重要。她杀死了我的孩子,我给她送了毒药,为我女儿报仇,一命换一命。这世间因果循环,本就该如此。若你恨我想要杀了我为你娘报仇,那也是你为人子该尽的孝道,我不怪你。但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事之前,你要记得你姓云,你是东越的未来,你身上肩负的责任比泰山重。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有完整家庭和婚姻的女人。入了帝王家,我不后悔,因为我爱我的丈夫,也爱他所重视的一切。云家的江山!我想做一个好女儿,但我更想做一个好妻子,所以我注定要辜负我的家族。孟家功高盖主,难免骄狂以至于乱了分寸不记得什么叫做君臣之纲。我不希望孟家和皇室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但如果悲剧不可避免,我只能记得,我是云夫人,是东越的皇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说,我将一生都付出予你父皇。有得必有一失,本就该如此。然而在你想要报仇之前,首先要强大,要比你的敌人强大数倍,才能达成心愿。我一人死不足惜,但至少以你如今的力量无法与孟家抗衡。等你足够强大,再来找我,和孟家报仇吧。’”
凤君华有些怔忡,心中却隐隐对孟皇后升起几分敬佩。果断明烈,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女子,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只是也难免有些苍凉,嫁入帝王家的女子,终究是无奈悲凉多过幸福。孟皇后纵然获得了云皇独一无二的宠爱,却也失去了常人所不能失去的一切。
为了自己的丈夫,放弃了整个家族,只因爱那个人,连同他的江山一起爱。
这番话当初孟皇后说出来的时候大约漫不经心,可其中的放弃和决断,心痛和挣扎,又有多少人理解?
难怪云皇会为她废弃三宫六院,难怪连云墨都无法对那样的女子产生仇恨。
“那天我回去后想了一夜,想不出结果,就想起我娘临终前让我不要恨任何人。于是第二天又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还跟从前一样待我,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她严厉也慈爱,她将她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她尽所能的教会我她认为一个太子和一个儿子应该会具备和懂得的一切。她是一个好妻子,也是一个好母亲。因此,她放弃了做一个好女儿。”
“她是一个好女儿。”凤君华突然道:“只是孟家的人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收敛。她唯一的不幸,便是有了那样的家族有了那样的兄长和那样的侄儿侄女。”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娘或许已经不恨她了,所以她也不希望你被上一代的仇恨蒙蔽了心扉,成为第二个她。她把你交给皇后,是希望你能学到皇后身上的明朗坦荡,爱恨分明。做一个正直,而又自制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感叹。
“你娘,她是一个好母亲,只不过她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才酿成了最后的悲剧。”
话一说完,她自己先怔了怔。她天性凉薄冷漠,从不会安慰任何人,更不懂得那些情爱恩怨。可为什么,这番话说出来却那么顺口和理所当然?
她有些恍惚的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如今她都快记不得穿越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
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从冷心冷情变得逐渐懂得并且体会到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和感情?
她不由得看向云墨。云墨也正好低头看着她,不知何时他已经微微倾身,近乎躺在她身旁。手指还放在她脸上,很是温柔的抚摸,如他此刻温柔入骨的眼神。
“我从不知道。”他眼神里笑意从来,“在你身上,会有如此的收获。”
厄…
凤君华不习惯与他太过亲密,更不习惯他如此毫无避讳的灼热目光。微微移开眼,她道:“你不是要走吗?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云墨眨眨眼,“我刚才是要走,可是你自己留我下来的,如今我不想走了。”
她回头瞪着他,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心软后悔不跌。
他却笑得很是灿烂,“更何况你如今占了我的床,我没地方睡了,还能去哪儿?”
凤君华咬牙想要坐起来,“好,我走,不占你的位置。”
他将她重新按倒,然后被子一掀,自己躺了下来,伸手一捞就将她揽入了怀中,拉过被子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毫不含糊,在她怒瞪的眼神下微笑自若。
“我想过了,这张床够宽,我不用走,你也不用走,咱们一起睡。”
一起睡个头。
凤君华恨极了自己之前手贱嘴也贱,这个人明显就是头狐狸,她能斗得过他吗?
“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可是如今他紧紧抱着她,两人贴得很紧,隔着薄薄的衣衫,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肌肤和有规律的心跳声。他呼吸间喷出的气息在她耳边脖子缭绕不绝,她只觉得周围都被他的气息包围,令她无法逃避。只得微红着脸偏过头,“云墨,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影一闪,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蹦了出来,正对云墨怒目而视。凤君华眼睛一亮,对它使了个眼色。火儿接受到主人求助的目光,心花怒放后立即义愤填膺的扑过去要把那个脸皮厚的腹黑男给赶走。不想云墨未回头,却伸出手捏住它颈后,随手就扔了出去。
“再不安分,明天就将你的指甲全部拔光。”
黑暗里传来他淡淡的警告,漫不经心却又威慑力十足。火儿要奔回来的身子一顿,似乎有些惊惧而身子颤了颤,继而十分哀怨的盯着他的背影,又很是歉疚无能为力的对着凤君华眨了眨眼。想了半天,觉得反正云墨对自己主子贼心不死,但想必也不可能霸王枪上攻。嗯,它给自己的自私叛变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便默默的离开了。
凤君华叹息一声,心想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忽觉他的气息又近了一分,她脸上不由得有些臊热。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放开我。”
“别动。”他按住她的手,呼吸有些急切和灼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凤君华一怔,正想着他是不是伤势复发了,却听得他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低低在她耳边笑道:“你若是想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提前,我是不介意的,就怕你会觉得委屈。”
她愕然,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蹭的红了起来,一红过后又是羞怒交加。
“你——”
她正欲发怒,他却在她身上一点,封住了她的哑穴。她立即说不出话来了,只一双眼睛寒冷刺骨的看着他。
他不以为意,反而将她的头贴上了自己胸口。她咬牙,暗自运行内力冲破穴道,忽然察觉真气一阻,顿时明白又是他在作怪。
“你上次受刺激太大,焦躁之下内力运行不得法,阻碍了经脉血液,差点就冲伤了心脉。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恢复正常,短时间内你不可动武,否者你这一身修为丧失是小事,只怕会有生命之危。”
她一顿,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云墨睁眼对上她冷漠的神情,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你昏迷的这几天,我都是抱着你睡的,所以你如今这般张牙舞爪的也晚了。”瞥见她脸色黑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咬碎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样子比她冷冰冰不近人情好多了。嗯,至少有了点正常人的情绪,顿时心情大好。
“我要是想动你,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也不用整天这般为了你费尽心思了。”
凤君华脸色一变再变,她知道他不会对她做出什么非君子的行为。只是她天性冷漠不喜人靠近,他却频频对她做出如此亲昵暧昧的举动,让她莫名的有些排斥和逃避。
云墨也不再理会她的冷漠,反正这女人对他向来如此,他已经习惯。
“母后还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孟家真的到了不得不拔出的地步。只但望我为孟家留一系血脉即可,是嫡是庶都没关系。”
凤君华心思一动。
“母后的女儿未曾来到这个世界就被我娘毒死,所以她才喜欢孟月眉,甚至希望我娶她为妻。”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凤君华,见她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眼神里毫无波澜。他了然而失落的轻叹一声。
“我不喜欢她,所以母后并没有勉强我。”
凤君华抿唇,孟月眉那样虚伪肤浅的女人,云墨看得上才怪。不过好歹也是世家之女,且又是四大美人之一,即便十八年华未嫁,也不愁以后没有人要。
“直到那一年,我去南陵…”云墨声音有些恍惚起来,似乎在品味遥远的记忆和记忆之中深刻入骨的某个倩影。
“我遇到了你。”他转过头,目光清凉而幽深,带着浓浓的灼热柔情,似要砸入她灵魂深处。“然后我懂得了什么叫做情有独钟,情不自禁。”
凤君华心神一震,别开了眼。他没有在意,又道:“所以我明白了我娘的心如死灰和父皇对她的冷漠以及母后的坚持,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父皇还对我娘余情未了,谁能料到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或许我娘会更恨他的花心多情,或许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也或许…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他睁着眼睛,长长叹息一声。
“父皇心里有了母后,所以再容不得其他女人,即便我娘再是才貌双全,再是聪明绝顶少有人及,却也不是父皇心里的唯一。母后…母后她其实没有错。感情的世界,没有人规定有先来后到,也没有谁规定不能后来居上。不是吗?”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忽然扳过她的头,深邃的眸子看向她的眼,一语双关若有深意。
凤君华浑身一僵,心口乍然一抹刺痛,绵绵密密痛入骨血。那疼痛最初轻微而突然,渐渐的延缓至四肢百骸,越发浓密而扩张。饶是她冷静过人历经人间悲苦自问刚毅忍耐力极强,也不由得痛得牙齿打颤,面色发白。
她的痛苦那样明显,云墨如何察觉不了?他脸色一变,迅速在她周身几个大穴点了点,然后握住她手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她体内,瞬间平复了那些焦躁而狂暴的情绪和突然凌冽至极的疼痛。
渐渐的,她呼吸开始恢复正常,忽然想起他之前受了内伤,又不断给她输送真气,岂不是雪上加霜?她转头,目光犀利,果然见他脸色微微发白,眉宇间也有着化不开的疲惫。重伤未愈,又接连照顾了她三天,不疲惫才怪。
心中感觉有些复杂,微暖又有些下意识的抵触。情爱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因此她也茫然惧怕。他的付出她看在眼底,却始终无法接受。
“你——”
话一开口她才惊觉他刚才已经给她解了哑穴,这一瞬间走神,顿时又忘记了想说什么,只沉默的垂下眼,去没有再去推开他。
云墨也没说话,他真力消耗太多,现在需要调节。
空气里浮沉着两人的呼吸,温热而清浅,像那些一直逃避却无处不在的那些陌生感情,在这样的静默中渐渐融合,如此刻紧贴的肌肤。微微热度,又几分紧绷。紧张而激越,陌生而茫然。
“青鸾。”他却在这时开口了,似乎经过了内心的挣扎彷徨,最后终究躲不过那样的煎熬。很多事情不是刻意逃避就可以抹杀的,所以犹豫一会儿后他便道:“你想起了什么?”
凤君华重重一震。眼前又浮现起那些飘零的碎片,那些陌生而深刻的仇恨以及破碎的等待悲痛至极的绝望。
心头有浓重的悲伤蔓延,交杂着那些未曾出口却沉积心底的疑惑质问,带着十多年岁月,顷刻而至。
“我想起了…”她眼神里升起迷雾,“师兄…”
说出这两个字,心尖便是一痛,甚至连呼吸也滞了滞。
身旁云墨无声的将她又往怀中紧了紧,他说过要教会她面对。从决定让她恢复记忆开始,他就准备好了随时可能面对她的离去。
知道她痛,但如果不痛过这一刻,她永生都得不到救赎。
既如此,他便陪她一起痛吧。
爱而不得的滋味,如今才只是个开始而已。如果现在就退缩,那日后的漫长苦痛等待,该如何熬过去?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和疼痛,他开口时声音平静而温柔。
“他对你很重要?”
字字剜心,刻骨疼痛。
她却不懂,还在记忆里徘徊挣扎,不知他此刻的苍凉寂寞。
“不知道…”她挣扎着,手指紧握成拳,又被他握在掌心,再一根根扳开手指,以免她被自己的指甲抓伤。
“他走了…”凤君华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浑身却冰冷骇人,下意识的朝着身边温暖靠了靠,以祛除心尖的冰冷。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以环抱的方式将她护在自己怀中,用自己温暖的胸怀来给她安慰和安全。
“别怕。”他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边轻柔的抚慰她的背,让她不至于太过孤独而绝望。
“为什么骗我…”她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也没有挣扎,甚至牢牢的抱着他,指甲狠狠的掐入了他的背,似乎要将记忆里对那人的愤懑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他为什么骗我?”这一刻她声音嘶哑而脆弱,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茫然的喃喃自语。“我那么相信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
她陷入了意识魔障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跟着心里突然萌发的种种情绪走,想要从这一方黑暗的世界走出光明大道来。
“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为什么?”最后一声低问,嘶鸣而哀痛,仿佛天崩地裂人尽踪灭,无尽的绝望深痛,让闻着莫不动容悲切。
云墨闭了闭眼,手臂在颤抖。纵然做好了准备,却也未曾想到她对那人执念如此之深。深到,即便是想起来,都让她那般痛彻心扉哀伤绝望。
沐轻寒是让她深愧于心,所以即便没有了记忆,却仍旧是下意识的去相信。
那个人呢?让她爱,还是恨?还是两者兼具?所以即便是那么恨,仍旧忘不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胸中蔓延,他苦涩一笑,而后微微松开她,透过朦胧的灯光看清她这一刻的表情。这一刻她眼神空洞而呆滞,仿如无尽的深谷渊鸿,隐匿了莫大的悲切和痛苦。她甚至都还未曾有意识,那疼痛就已经存在在身体和灵魂蔓延交织。
她没有哭,因为她不会哭。记忆里某个人已经让她流干了泪,这一生都无法再学会哭泣。然而她脸上每个角落都写满了悲伤。
云墨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指,一点点从她眼角拭过,似乎要擦干她曾经绝望悲伤而留下的斑斑泪痕。
她眼睫颤动,透过迷蒙光影看着他,然后忽然从回忆里走出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想要推开他。他却已经低下头来,压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