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树这个消息简直就像在热油里浇了一瓢水,顾谦只听到耳边刺啦刺啦的声音。“你确定柳小七不可能有孩子?”
“千真万确,这件事县城和春堂的老郎中可以作证。”
顾谦沉默半晌,对顾安说道:“把段文瑞叫来。”
“是。”
段文瑞来的时候有些疑惑,他正盘算着怎么审问柳家父子,就听到县令大人的召唤,狐疑之下,只得放下手边的事,快步来到了签押房。“大人找卑职有事?”
顾谦把李天树提供的新情况告诉了段文瑞,并让他尽快去和春堂找老郎中证实此事。此事非同小可,段文瑞疾步去了。
李天树见顾谦对自己提供的情况如此重视,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
“李天树,你一路赶到县城也很辛苦,跟顾管家下去休息吧。”见李天树跪在地上不敢动,顾谦好声好气地说道。
“回大老爷的话,小老儿不辛苦,只盼大老爷能惩治恶人,让小七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好,本官一定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天,顾谦很是忙碌,他先是和段文瑞确定了柳小七不能生育之事,又找来顾小九,让他带着皱巴巴的汗巾子去一趟绿柳村,看看这条在炕洞里找到的汗巾子能不能诈出什么新线索来。
顾小九领命而去,来到柳小七家,发现柳家院门口乱哄哄的,大家都在议论柳氏父子害人之事。
“没想到柳大壮父子是这样的人!小七与他为邻多年,到底有什么事情对不住他?”
“还有那个柳康,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然买了炸药帮着害人!”
“哎呦,幸好大老爷明断把他抓走了,不然我还想把隔壁村的翠花说给他呢!”
“你想得美,柳康在城里当学徒,眼光高着咧!”
“再高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被差爷抓走了!”
“也不知道小七前世欠了柳家什么,这一世被柳氏父子如此戕害。”老妇人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小七早日往生极乐。”
“小七走了,可怜了小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郑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众人都沉默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孩子,以后的日子得有多艰难。顾小九听到这里,给身后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会意,远远地绕到了柳家的院墙外面,爬上一颗大树,瞅准了时机,将绑着坷垃的汗巾子扔到了柳家的灵堂门口。
郑氏跪在灵堂里,双眼哭得红肿,脸上还带着一丝惶恐。
“小娘子,不要哭了,大老爷都把真凶带走了,小七总算能合眼了。为了柳家的香火,你可得保重啊!”老妇人劝道。
郑氏用手绢揩了揩眼角,低着头不说话。
“小娘子,喝口热水吧。”又一名老妇人端了热水过来,让郑氏喝,郑氏摇了摇头,低声道:“谢谢大娘,我不渴。”
“为了小七,为了柳家的香火,你可不能再这么熬着了。”老妇人接着劝道,“喝了水,靠着墙眯一会儿,今天晚上也不要守夜了。”
郑氏听到两个人香火香火的说话,心里一阵烦闷,可是秘密只能隐藏在心底,她什么都不能说,“大娘,你们也去歇一会儿吧。”
两个老妇人并没有动,而是矮身坐了在旁边的稻草上,郑氏心里烦,却又不能将二人赶将出去,只能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门外。
“啊!啊!”门外,一条松花绿的汗巾子像是凭空出现一样,骤然落入了郑氏的眼底,她直起身体,仔细瞅了汗巾子两眼,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小娘子,你怎么了?”两位老妇人被她激动的神色吓了一跳,见到郑氏神情慌乱,整个人像中了邪一样,也不由得着了急。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郑氏尖声道:“不是我害得你,都是柳康和柳大伯!不是我啊!”
她这么一叫,上前搀扶的两个老妇人也停了手,她们面面相觑,眼里闪过一抹狐疑。“小娘子,你在说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郑氏像是没听到她们的话一样,神情狂乱地看着地上的汗巾子,突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夫君饶命,夫君饶命!”
她这异样的表现把院子里的人都招了过来,众人看着她跪在地上,冲着灵堂门口的汗巾子一个劲儿地磕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这毒妇害了小七?”人群中,有人愤声道。
“我就说这小娘子平时里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这还不知道是勾搭了谁呢!”
“少说两句,上去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议论纷纷间,顾小九带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是官差来了,院中蠢蠢欲动的众人停住了脚步,等着看官差怎么处理此事。
顾小九端着架子,徐步走到了灵堂之外,见到还在不停地冲着汗巾子磕头的郑氏,居高临下道:“柳郑氏。”
郑氏见一道人影遮挡在自己跟前,慢慢地回过神来,看看地上的汗巾子,又看看顾小九,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嗓子里挤不出一句话来。
“柳郑氏,你可认识这条汗巾?”
郑氏额角冒汗,一言不发。
“我劝你还是老实招供的好,柳氏父子在牢里可是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啊啊!”郑氏又开始尖叫起来,她捂着耳朵,疯狂地摇晃着头颅,像是听到了什么要命的话一样。
顾小九看着她,不耐烦道:“你是自己招,还是到堂上用刑?”
郑氏再度尖叫起来,顾小九懒得理她,让差役将她绑了起来,直接带走。
尖叫,哭泣,哀求,种种方法都不管用。郑氏在一番哭闹之后,终于开始面对现实。
“难道小七的死另有隐情?”人群中,再度传来疑问。
“哼,一条汗巾子就能让这女娘失态,恐怕这事不简单。”
“刚才你听见了没?好像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众人窃窃私语,探究的、猥琐的、不屑的目光都投到了郑氏身上,她低着头,难堪地随着差役的脚步往外走。
“我就说这女人水性杨花吧!”
“你说那孩子是谁的?”
议论声传进郑氏的耳朵,她脸色愈发苍白,腹中传来一股剧痛,人也变得步履蹒跚起来。
“走快点!”对于这样的yín妇,差役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他们在后面推了郑氏一把,郑氏踉跄了一下,腹中的疼痛加剧,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因郑氏是女子,顾小九额外照顾了一下,让她坐着驴车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