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是个二进的小院,顾谦的书房在前院,顾夫人的住所则在后院。顾谦跌跌撞撞跑到了后院的东厢房,厢房里传来了呜咽的哭声,他呆呆地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房里那个名义上的老婆。
那是顾谦的老婆,可不是他的老婆啊!虽然他也叫顾谦,可是却是来自一千年以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啊!
“老爷!”听到顾谦的脚步声,里面走出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那女子一身丫鬟服饰,可是头型却是妇人扮相,顾谦头皮一炸,这又是谁?
迅速在本主的记忆中寻找,才知道这位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他的通房银杏。通房?这个遥远的词汇再次刷新了顾谦的认知,他虽然是穿到了古代,可是真没想过要享受什么茶杯环绕的茶壶生活。
“老爷,你快去看看夫人吧!”银杏揩着泪,抽抽噎噎道。
顾谦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了顾夫人的卧房。
床上的女子形容枯槁,面白如纸,顾谦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了床沿,见到这女人的那一刻,所有的顾虑都已经离他远去,一丝哀伤慢慢侵袭上他的心头,“玉娘,我来了。”
“官人。”薛玉娘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笑了。
“玉娘,让你受苦了。”看着这个明显带着回光返照气息的女人,顾谦心痛如绞,随着两人的会面,夫妻相处的一幕幕慢慢涌进了他的脑海,新婚夜时的玉娘,为他缝衣制鞋的玉娘,生活清苦却始终温柔相待的玉娘,因为生产伤了身体缠绵病榻的玉娘……
“虎哥儿呢?”顾谦骤然意识到他还有一个儿子。
“被徐妈抱下去了。”薛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她哪里舍得离开丈夫和孩子。“官人,妾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有几句话想跟官人说。”
“玉娘,你会好起来的。”顾谦言不由衷道。
薛玉娘摇了摇头,道:“官人,妾的身体妾自身知道,恐怕妾不能陪你去清江了。”
“玉娘!”
“我走后,请将虎哥儿送至太湖老夫人处抚养,妾剩余的那点嫁妆也留待虎哥儿读书之用。”薛玉娘见顾谦红了眼眶,温声道:“银杏与我姐妹一场,如将来官人续……”见顾谦掩住了她的口,她的眼里慢慢涌上一股悲凉,“还请官人善待虎哥儿和银杏。”
“玉娘你放心吧,虎哥儿我会亲自教养,在他长大之前我不会续弦的。”顾谦并没有说我会为你守身一辈子的话,初来古代,他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续弦娶亲的想法,现在他占了原主的身体,原主的妻子又即将离开人世,如果不将夫妻二人留下的独子抚养长大,他还算是个人吗?
“银杏,我也会有个妥善的安排。”以后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吧,在一夫一妻教育下长大的顾谦,还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小妾。
交代完了后事,薛玉娘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在顾谦温柔的怀抱中,薛玉娘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老婆没了,顾谦有些茫然若失。
可是他没有呆愣多久,哇哇大哭的孩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娘,娘……”二岁的虎哥儿腿脚很灵便,扶着门框就要进卧房。“小祖宗,你慢点!”徐妈妈红着眼圈追在后面。
“娘,娘!”虎哥儿跑到床前,看着已经咽气的薛玉娘,拉着她的手,大声道:“娘你起来陪我玩啊!”
徐妈妈撑不住,背过身去呜呜的哭。
门外,小丫鬟和银杏也在哭,顾谦轻轻地将薛玉娘放下,抱起了虎哥儿。“虎哥儿别吵,你娘只是睡着了。”
“那她什么时候醒?”虎哥儿有些懵懂,一眨眼就落下一串眼泪。
“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她就醒了。”顾谦并没有什么抱孙不抱子的古老观念,他抱着虎哥儿,给孩子揩了揩眼泪,让他再度看了一眼薛玉娘的遗容,温声道:“现在你娘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休息,等虎哥儿长到爹爹这么高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哄住了虎哥儿,顾谦又亲自把他抱到了前院,叫来顾安准备丧事。
因为薛玉娘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所以她自己做好了装裹衣裳,银杏亲自打了水来给她梳洗,又趁着身体未凉时与徐妈妈合力给她换了衣裳。银杏做这些时双目一直含着泪,边上为她绞手巾的小丫鬟则吓得战战兢兢的,不敢往床上多看一眼。
等给薛玉娘装扮完毕,银杏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悲痛,放声大哭。
徐妈妈也跪在地上哭,捧水的小丫鬟则端着水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顾安,夫人没了,去街上买一口上好的寿材吧。”顾谦趁着虎哥儿不注意时,悄声吩咐道。
顾安听了这话,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缓缓地跪了下去。
“怎么了?”顾谦不解道。
“老爷,咱家没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