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宋珏的神情里难掩诧异,他知道如今大业可能还存留有些裴氏族人,也知道徽州萧氏近些时间不太安分,可若要把两者联系在一块儿,那是万万没有想到过的。
“萧氏就是裴氏?”
“没错。”叶兰嫣点点头,别说他想不透,当今皇上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倘若皇上知道,怎么可能还有前世种种,萧氏蛰伏上百年,其中迁移数次最后定居徽州,他们等的也是一个时机,等这大业朝江山气数尽了,朝堂纷乱,趁机夺位。
“上次的古道庙帝运之说。”宋珏忖思半响开口,“也是这萧氏一族的手笔。”
“先祖皇帝攻占上周皇城时宫中有不少人逃了出去,之后先祖皇帝派兵围剿清除那些上周余孽,又抓捕了许多人,此后百年的时间裴氏一族的人都在四处逃窜躲藏,谁也不知道他们当时逃出宫的是上周王的哪一个孩子。”叶兰嫣对这段过去记忆很深,“等先祖皇帝过世,子孙辈都延续了好几任,蛰伏百年后的裴氏才改名换姓,在大业朝辗转许多地方后最后留在徽州这儿,成了名门望族萧氏。”
“先祖皇帝当时彻杀的干净,就算是余下的人也不足为据。”宋珏不是不信妻子的话,而是这件事听起来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说出去的确无人会信,那都几百年过去了,如今的萧氏一族还不知道掩藏着多少令人忌惮的实力。”安然无恙的发展了百年,前世建安城那一乱,萧景铭带兵南迁,随后在徽州这里集结兵力,也是天时地利的关系,要不是建安城中几位皇子内斗不已,萧景铭这条登基之路还会走的难一些。
宋珏抬头看那黄昏下的萧氏匾额,百年沉淀的厚重感让这宅门无形添着一抹内敛,徽州城内最负盛名的并不是萧氏,而是那钱氏一族和卫氏一族,在徽州这一带,萧家的名声额外的好,好善乐施,经常开仓济粮,还在外的庄子里收容过不少流浪人。
如今要宋珏把这个萧氏和那本该消失的裴氏联系在一起,那关于十几年前古道庙内几番传出的传言,再想想自己妻子背负的那个身份,宋珏当即想到了萧景铭。
“那萧太傅一家?”
“萧景铭就是十九年前古道庙里的帝命之人,萧太傅是如今萧氏一族长房次子,萧景铭是如今萧氏族长的嫡孙。”而之所以萧太傅没有改姓,无非是为了在夺得皇位之后稳定朝局的同时让萧氏一族顺理成章的成为皇族。
“这就是他千方百计要娶你的缘由。”这几年发生的大事也就这么几件,而有关于她的,基本都和萧家有关,宋珏只要细想其中就能明白,古道庙一个传言让萧家千方百计要把这帝运之人拿捏在手中,帝命帝运不就是要合在一起才能促成大业,叶兰嫣的运包括的是她叶家嫡女背后的叶国公府,还有诸多和叶家关系紧密一荣俱荣的。
“萧家比任何人都相信古道庙的传言,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如今萧景铭就能带着萧家达成他们祖辈传下来的心愿,这预言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叶兰嫣可以想象坚持百年的感觉,那是到了巅峰后就要看到曙光的情形,任何人都不能将这个信念击碎。
宋珏之前因为传言的事曾派人盯过徽州萧氏,只不过当时他没把萧氏和裴氏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事儿蹊跷。眼下再把事儿都串起来看,这萧太傅的立场十分鲜明,二皇子是如今除了太子之外最有望继承皇位的人,想要在朝中先立足聚集威望,攀着二皇子比攀着太子要靠谱的多。
“若是让裴氏一族重夺帝位,恐怕会有一场大血洗。”江山易主,朝代更替,当初先祖皇帝打下这片江山建了大业朝的确功不可没,可那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走上去的,血洗过数家根基深厚的大姓之族,换言之如今也是一样,一旦萧景铭登基成功,死的可不仅仅是皇族而已。
叶兰嫣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说了很多,关于古道庙,关于她查到的,还有这两年来萧家在朝中的举动。
马车内光线昏暗,宋珏抬手拉下帘子,搂着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我知道了。”
他虽不问,她却也不想瞒着他。
......
从萧家大门口离开,往客栈过去的路上他们还经过了徽州远负盛名的卫家,这个富到流油,钱多到能睡金床的卫家,如今再看,岂不就是萧家背后的财力来源。
入夜时,离开了一整天的李刑回来了,这几日他都在徽州附近的一些地方打探查看,四天前确认那村子里祠堂后的是粮仓后,李刑又发现了六个相同的粮仓,位置隐蔽不容易引起注意,和关卡的距离都很巧妙,而这样存放物资的仓库肯定还不止这个数。
宋珏连夜送出去几封信,夜半时叶兰嫣睡不着,披了衣服起身想去窗边站会儿,放在床沿的手被身后的人握了住。
叶兰嫣转过头看他:“吵醒你了?”
月光泻入屋内,她坐在床沿长发披肩,脸上的神情恬淡极了,宋珏支起让她靠到自己怀里,双手环抱着她:“你睡不着?”
“在想李刑说的事。”叶兰嫣坦然承认,李刑查到的那些让她觉得许多事都迫在眉睫,“有粮仓必定还有兵库,要是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未免可惜,那些粮食可以养活很多百姓。”
“这些可以先留着,有兵无粮不行,有粮无兵也不行。”宋珏把她的双手放入被子下,嗅着淡淡清幽,“既然如此,就先从钱家入手。”
“一个嗜酒成性,一个食色如命。”叶兰嫣念叨着,忽然眼前一亮,扭了扭身子转头正要和他说,宋珏清明的眼神黯了黯,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衣襟下,若隐若现着勾人神魄。
气氛一下变了,宋珏敛了敛神色,拉高了一些被子让她往自己怀里靠着往下躺,顺着她的话:“如何?”
“那李家人不是说了,钱庆林不仅在家妾室成群,还时常去在花楼内出入。”叶兰嫣倒抽了一口气,红着脸骤然停止出声,宋珏靠在她的肩上嗯了声,“然后呢?”
“你说他若是流连花楼中多日会如何。”叶兰嫣断断续续的说着,很快声音越来越轻,只余下低低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