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下了点小雨,第三日的清晨朝阳来的格外迟,辰时才破天了第一缕阳光,叶兰嫣醒的很早,吃过早食之后蝉翘进来替她收拾,“姑娘,今早是不是先去奉祥院请安。”
打开的窗子外透进来一股清冷,扑面令人清醒不少,叶兰嫣摆弄着手里的香珠串,似是自言自语,“今日休沐,先去父亲那儿。”
忖思了半响叶兰嫣又转头看她,“去备一壶君山茶来。”
蝉翘准备好茶跟着叶兰嫣出了蘅芜院,昨夜下的小雨淋的石子小径尚未干,远远看着,那沿着花坛的石头缝隙中隐约可见一抹青绿,清晨的空气里夹杂雨后的新甜,吸入凉意的空气里还有泥土芬芳,混杂着昨日落叶里淡淡的腐旧气息,却令人感觉不到颓然,反而透着生气。
走过了小池塘畔很快就看到了昱泽轩,叶兰嫣清楚,每到休沐之日父亲就会在这里呆上大半日,如今这时辰,他兴许是在写字。
门口就守了一个小厮,见到叶兰嫣过来显得有些惊讶,缓过神来后拦住了她,“二姑娘,老爷有所吩咐,恐怕不能见您。”
“父亲何时吩咐你的。”叶兰嫣也不恼,浅笑着看他。
小厮低下头去不敢抬头,“老爷前几日吩咐的。”
“是了,我爹前几日吩咐你拦着我,今日可没这么吩咐过你。”叶兰嫣示意宝珠,“在这儿守了这么久想必也是累了,赏些钱给他,回去好买口酒喝。”
宝珠拿了三钱银子塞给这个小厮,等他抬起头看时叶兰嫣已经走到了书房外的台阶下,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门口的老管事看到二姑娘过来已经进去禀报了,过了一会儿管事出来请她进去,叶兰嫣走进书房,左侧那儿的书桌前,叶国公正在写字。
叶知临执笔匀了匀墨并未抬头看她,叶兰嫣也不急,让蝉翘把壶放到炉子上去,在书桌旁的小案桌上放下茶杯,不一会儿水烧好了,叶兰嫣在茶壶内倒上半盏后下盖,没多久淡淡的茶香就从壶内散了出来。
匀出第一遍茶水,叶兰嫣再倒入第二回的水时满盏,拎着茶壶按盖在陶玉的杯子中倒了七分满,这时叶知临刚好落笔走过来,见她已经倒了茶,也未说什么,拿起叶兰嫣准备好的抿了一口,本是蹙着的眉宇散开了些。
“你还静得下心思来泡茶。”女儿养这么大叶知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再加上这两日她的所作所为,今日是第三天,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是大哥命人带回来的茶,女儿也是借花献佛。”叶兰嫣给他又斟了一杯,自己也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清浅为佳,茶香久绕,这茶艺,当年还是为了讨人喜欢才用心学的。
叶知临看了她一眼,“借花献佛乃有所求。”
叶兰嫣笑了,“女儿是有事想拜托爹爹。”
fù_nǚ俩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平和地说话了,这一年多里每每提到萧景铭的事叶知临就生气,而叶兰嫣则是耍着性子更生气,fù_nǚ俩话不过三句就会起争执,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说。
窗外屋檐下笼子里养的鸟雀喳喳的叫着,叶知临看她不急不缓的斟着茶,情绪也跟着慢了下来,“还是为了萧家大少爷的事。”
叶兰嫣收了手,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随着鸟雀跳动而微微晃动的笼子,声音清远,“女儿已知错。”
她已经知道错了,这辈子再不会让叶家去助他萧景铭登上帝位,更不会让父亲年老还要披着战甲前去镇压叛乱,她要大家还活的好好的,这叶国公府也好好的。
叶兰嫣收回了视线,低头轻轻的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浑浊开来,“爹爹您说的对,女儿和萧家大少爷并不合适,过去是女儿太任性,一意孤行不顾爹爹和哥哥的劝阻,险些酿成大错。”
叶知临有一瞬是觉得这个孩子要反其道而行着让自己答应她和萧家大少爷的婚事,可转念一想他就知道没这个可能性,这孩子太懂得怎么拿捏他的脾气,若是真的想嫁去萧家,她会陪着他一起跪求来逼自己答应。
“那你做了何种打算。”叶知临沉声开口。
“今日是第三天,府外如此,叶国公府的大门不能不开,所以还要请爹爹您出去一趟和萧家大少爷当面说清才好。”叶兰嫣说的很慢,仿佛是每一句话都在深思熟虑,她抬头看他,眼底划过一抹想念和愧疚,“往后,女儿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惹您生气了。”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呆在他怀里,三两岁的时候像个软团子,乖乖的窝着陪他看书,看他写字;她比大丫头更加黏人,她的娘亲身体不好,她就专黏着他,走哪儿都要跟着,有时她醒得早,得知他出门去早朝都能一路哭着不肯让他出门。
可自从他再娶之后方氏生下闻哥儿,她就不肯再让他这么抱着。
她开始和他作对,脾气越来越骄横,甚至还欺负当时才在襁褓中的闻哥儿;老夫人念叨起来时候他总说着女孩子脾气骄纵些也没事,这么大的叶家护着她,谁也不能欺负了她,直到她从一年多前开始因为萧家那小子的事和他闹脾气。
这就是从一年多前开始,fù_nǚ俩再没有如同过去那样能好好坐下来说话,她也再没有在他面前示弱撒娇过,而现在又仿佛是回到了过去那些日子,眼前的孩子又似是一瞬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