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雪渐渐越下越大了,比以前大了很多。站在房门外看外面,宫殿鳞次栉比,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一片白雪皑皑。
她心里起了个激灵,折了门前巴沙木的枯枝桠,在雪地画起来。她肥嘟嘟的小脸蛋,鼓鼓的小肚子,短手臂矮身体。她记得小时候就是这样横冲直撞,鬼灵精怪。捂着嘴偷偷的笑,她在想,皇帝若是知道那个小娃子就是现在的她,会不会改了称呼叫她小肥球啦?
雪地上的小人儿渐渐模糊,最后,眼前变成一片雪白,再也没了地上画的人儿。她慌起来,张手去摸,却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她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难道……又在梦中?
抬眼望四处,都是雪一样的惨白。
“阿娇、……阿娇你在哪里?”她惊慌得叫起来。
阿娇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她摔倒在雪地上,连忙过去扶她,“怎么会摔在地上?”
绿之眼珠子惶恐的转动着,到处是刺眼的白,甚至去看阿娇,她亦如雪一样白,除了声音,她的身体、脸,全都看不到。
“阿娇……我、我看不到你……我只看到雪、”她脸色徒地发白,双手摸着阿娇直哆嗦,“你、……啊你,你也看不到了,雪……都是白色的雪……”
阿娇怔怔地。倏而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果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绿之、你……你得了雪盲症。”
她愣了下,也安静下来,紧紧闭上双目,须臾睁开,仍然是一片惨白。身体重重跌坐下去,那样无措,孤立,难过。
她最难最难的这些日子,他都不在,看她一眼也没有。
她突然笑起来,凄厉地笑起来,有苦涩、有自嘲、有悲恸。
雪落在她的手上,冰寒透心。仰着头,含着迷雾的眸,轻轻阖上。任由那些雪花飘落而下,淌在她的脸上,甚至心底。
其实你不知道,绿之也是常人,跟她们一样,不过想过一个有你的冬天,便已足矣。
只是你的眼底、心内,装的东西太多了,多得连我也放不进去。于是我在外面,在雪天里,一个人,慢慢地等,如若等到一天,你愿意敞开那扇门了,可惜我冻死了,你会怎么办?你怎么办?怎么办?
她声音很干涩,带着轻哑,“扶我起来、”
阿娇眼底的泪水在打转,将她扶起来,哭泣道:“我去找孙太医……”
她目光空洞,却很坚定的抓住阿娇的手,“不许去!”说完眼睫又垂下去,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只是雪盲症,过一阵子就好了。”
阿娇是呦不过她的,只好扶她进屋。缠绵病榻半月之久,让她身子骨也变得很懒。她实在是太倦怠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半夜风雪声更大了,她被吵醒起来。披了斗篷摸着桌椅来到窗边,果真被风吹开了一条窗缝,雪不断地飘进来,拂到她的脸上、手上。那一刻不是冷的,只是一种同病相怜。
她将窗门打开,迎着冷风,静静地站在那里。
然后是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她开始以为是阿娇,便没多问。谁知那人越来越靠近,最后,站在她的身后,气息,是温暖的、她一怔,随即转过身去,看不到,也不敢伸手去摸,很迷惑很迷惑:“你……”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她瘦了,瘦了很多。原先那样活泼可爱的她,现在竟也开始在窗边惆怅。瞧她的脸,眼睛下是一圈深深的黑眼圈,枯黄黯淡的脸,嘴唇也是干裂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真的病了一场,而且病得很严重。一点小萝莉的样子都没有了,宫中日子一久,真的让她变了……变了唉……
她开始有点慌,站也有点不稳了,扶着一旁的桌子,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去碰他,却又半途收了回来,很小声地:“陛下、是你吗……”
他握住她收回去的手,她一惊,小手已被他尽数裹住。
正是惊愣中,他已将她头按住,搂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掴着,不肯松懈片刻。
他脸蹭着她的头发,恨不得将她跟自己融为一体,微微细喘着。
“……陛下?”是陛下吗?他来看她了?
他差点哭出来,“绿之……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瞪大了双目,用力地推开他,警惕地说道:“你、你来做什么?”
原来不是。心底的那份期盼啊,枯了又开花,于是又枯了。
他语气里尽是对不起她,“是我不好,如若当初再坚定一点,不让母妃左右我,可能我们早已在封地上过着属于我们的日子了。”
她突然意识到,他不傻!一点都不傻!
哦,有其母必有其子。他母妃那么老谋深算,儿子自是更胜一筹。
她冷冷一笑:“王爷演技与你皇兄一样,好得没话说。”
傻?只怕从一开始到现在,傻的只是她一个。
皇帝深沉,要做什么她岂猜得到?每一次都是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