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梦魇里艰难地挣扎出来,不顾帝王威仪和形象,抓住老太医的袖子,急迫地问:“楚妃呢,茵茵她知道了吗?”
“行针用药需要娘娘的配合,老臣早就告诉她了。娘娘也是担忧皇上龙体,才让老臣隐瞒了这个消息。还望皇上不要责怪于她……”
皇帝手劲一松,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一步。
眼神涣散出神,他怔怔地回忆着。
既是不能有孕,为什么还要吃避孕药……
南歌犹豫不决,见太医将真相全都告之皇上,才一咬牙,含泪伏地,“皇上明鉴,娘娘并非有心隐瞒实情……”
是了,她都叫老太医瞒着消息,想必有心不肯叫他知道。
她还故意用避孕药的事激怒他。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她一反常态,字里行间,句句都不肯叫他好过。明明他都那样心疼她了,她却还要惹他生气,就像不达到目的不肯罢休一般……
“舒妃的孩子就是你违誓的证据,也是我所有痛苦的开始、是我失去第一个孩子的原因。”“只要她的孩子出生,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背叛和无情,此生,我都不会再给你生孩子。”
原来她不是不肯给他生,是没有办法为他生了……
他身为帝王,如何能在其他人面前失态。可心里仿若有汹涌的波涛翻滚而来,五脏六腑俱被搅成了一团。
老天何其不公!
所有的事都是他作的孽,为什么竟都叫他心爱的女子背负了一切!
胸腔里满怀的愤怒涌上头,司徒延狰狞铁青的脸几乎将南歌吓了一大跳。
南歌不知皇帝内心的触动,仍想为主子挽回印象,不让皇上觉得主子是为了争宠才不说出实情。她从怀里递上一副图样递上,低眉道:“娘娘近来一直在绣香囊,她说这绣样早先皇上很喜欢,但后来登基便只用宫廷御制,她没再绣过。娘娘说,她最欢喜皇上腰间佩着这香囊的模样,皇上戴与不戴,她都想为您绣……”
即便再三克制,微颤的手依旧将图纸抓皱了 。
苍翠劲秀的青竹,她总爱在里头放无香无气的竹叶,这让他想起从前,她将将出阁,他尚且明着疼宠她的时候。
有一日他倒出了竹叶逗她,“净给朕捣乱。要是不说里头有什么意思,朕就不戴了。”
犹记得当年她初进宫,眉眼青涩羞怯,但无声片刻后,语气是极坚定地,“竹一生一花,死亦无悔。”说的是竹,也是她。
他彼时被她难得的郑重和坚决震撼。
后来,后妃们的存在到底让她不安。一次欢/好后,她水灵的眼眸望着他,“阿延,你宠我这么久我都没怀上,我是不是不能生……”
她捧着小腹忧心忡忡的模样,叫他好笑。
他笑了笑,“傻瓜,这是你和孩子的机缘没到,再等一等,不要急。”
“如果是真的呢……”她还是难以掩饰心里的恐慌,抿唇看着他。
他一旦设想那种可能,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有朕的福泽庇佑,如果连你都不能为朕孕育子嗣,还有谁可以?”
她明明那么害怕,当初不见影子的时候就忧心起来,如今成了真,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她说不准就躲在被子里悄悄流泪。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想护着他,不欲他得知真相,与她一同尝这苦楚。
他的茵茵,看似乖巧柔弱,却是这世上唯一会想到要保护他的女人。
司徒延把图纸藏进袖子里,不敢再看。
他想不通,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他爱她,自以为能保护她,但除了伤害和背叛,他什么也没为她做过……
皇帝以手覆眼,最终发出一声长长地、疲倦地叹息。
·
楚歌的表白来得很突然,甚至把白薇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据芝士说,爱慕值到达50%之后,一般人就不会移情别恋,情感比较稳固,但这毕竟和表白,和“我们在一起”这样的情绪是不同的。
白薇上一世也被许多人爱慕喜欢过,可是最后都没能在一起。
一方面固然是她对对方无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身份使然。他们对她,也不过是抱着“今宵有酒今宵醉”的心态,真正娶回家的必然会是别的正经女人。
夜幕降临,沉甸甸的月挂在树梢上,洒下一片清辉。
“你说,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白薇怔忪着眼问。
回房后她欲解开颈间披风的系带,却和他伸来的手撞在一起,那瞬间仿佛有一阵电流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流窜,他一个失神,便捉住她的手脱口而出。
话出口后他自己亦有些怔愣,然而很快就调整好心绪,认真地点了头。
“小飞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可是皇帝的女人……”她笑得厉害,挣出他的掌握摸上他额头,“唔,没发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