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有羽温润似玉的眸子深不可测,直直盯着女子脸上渐渐破裂的笑容,直到包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爷,你醒了。”阿力入内,扶着爷走出了船坊。离开前,还奇怪皎月姑娘脸上莫名焦慌的神色,可惜他来不及问,已经被爷叫着上了大街。
两人到了繁华的街市,看到铺前人流络绎不绝的药蜜坊,杭有羽顿了顿,挑开了马车帘子静静看了半晌,里头一个中年掌柜正在忙着收钱,还有几个小厮和婢女忙前忙后摆货整理。一排的货架上各式瓶子罐子长口方口圆口倒是品种繁多,可是如他手里捏着的还是没有一模一样的,瓶子上头也没有人物小像,均是些山水花鸟,毫不出彩,几笔勾勒图个鲜亮好看罢了。
阿力在一旁喋喋不休道:“爷,你别瞧了,这个瓶子和里头的药膏都是皎月姑娘亲自给你做的,哪个铺子都是没得卖的……”
杭有羽猛地抬头瞪上他,声音不一般地严肃:“还说慌,她都承认了是从这里买的。”阿力砸吧着嘴干笑了两声,心中一动嘻嘻笑道:“是嘛,那肯定是皎月姑娘照顾你没时间自个做,拿了这坊里现成的蜜而已,这个起初就是皎月姑娘的主意肯定是没有错的,不然爷你怎么一见皎月姑娘就两眼发愣呢,这可不是奴才瞎编的。”
是!杭有羽沉了眸子,当第一次见到皎月时,他确实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接触越深,另外一个影子就与她重叠起来,他好像一直在迷雾中摸不着方向,以为这个皎洁如月身份卑微却行事高洁的女子才是自己心上之人,而那个攀图富贵令人不耻又惦记萦绕的女子必定是个错影。
可是昨晚,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她便只用了一个眼神,两行清泪就把他的整个魂魄给勾去了。
“皎月能诗会舞,可是唯独不懂作画。”他喃喃道,阿力利索地答道:“爷,你都问了数遍了,也不嫌烦得慌,那个瓶子上您的小像的确是沈姨娘画的,您也见过数回了,她与镇国公世子与夜煞都有瓜葛,看爷长得俊画个小像也不稀奇,指不定镇国公世子那也有一个画着他小像的瓶子呢。”
杭有羽甩甩头,车帘一拉继续往前行,秋深冬至,头疼难忍,马车停在了一家药铺前,阿力下了车去给他开方子。
因为杭有羽的方子是昔日女子写下留着的,所以阿力早就驾轻就熟,也不用掌柜招呼,自己跟着小厮去后房捣鼓药材。
杭有羽下了车百无聊赖地在铺子门口站着,这个时候人恰巧不多,看到中年掌柜亲热地与女子拉拉扯扯说着话。
“这个虎狼之药你也用不上,怎么还来拿?你若是能生早就有了,男人死了都好几年了,怎么如今又回春有了生育功能?”
“老不正经的!”女人花枝轻颤地嗔怪了一句:“又不是我自个用的,你还不晓得,当年我拿了那么多药,早不能生的。这个呀,是给别人的。”
杭有羽一看,那年纪稍长但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唐氏铺子的娘子,听到两人说的话怪不中听,以免尴尬正要离开上马车去等,却是被两人接下来的话语震了一惊。
“哪个别人,你可不要唬我,你这没家没室,还有谁会与你要这种东西?”
女子掐了他一下胳膊,看着一旁没人才道:“也不妨告诉你,就是夜煞大人的妾室拜托我的,当初她就不情不愿,早就有个相好中意的,哪知那人遭了劫失了意,偏偏夜煞求了谕旨强掳她进的府,她也只能认了,可就是不愿给男人生个孩子。她与我当年一般命苦,我好歹还是正室没两年就等到了那老头子魂归西去,她可不一样,那男人身强力壮又是武将,我看除了战死没别的法子,所以她还不知道要受罪到什么时候。上一回偷偷出来拜托我这个事,如今瞧着应该也用完了,我想她出门一趟不方便,就趁着有花样给她时再捎上一些,就看她自己造化了。这女人跟错了人,若是想开了,男人死了还能过自己的生活,可若是拖了个娃儿,那一切都完了,我可得帮她一把。”
杭有羽背脊僵硬,一直到阿力回来上了马车,脑子一刻不停回绕着唐氏娘子的话:当初她就不情不愿,早就有个相好中意的,哪知那人遭了劫失了忆。她也只能认了,可就是不愿给男人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