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是科举的最后一个流程,特别令士林瞩目,其重视程度远超后世的高考,不过能够参加殿试的人却也只有二三十人。
白居易曾有诗“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可看出当时中进士的也就十七人而已,虽说到后来,理论上殿试是不会淘汰人的,但现在却还没有形成这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此时在场的这些人能够从整个大唐那么多士子中杀出来,足见他们的能耐。
不要以为能够走权贵的门路不是一种能耐,若自身的实力达不到标准,即便有门路也会被黜落,像那位崔临之就是典型的反面例子。
用比较坦白的话来说,能中进士的大都是有才华的权贵子弟,或者是真正善于炒作自己的名人,大唐的科举不完备的地方就在这里,考场外要下的功夫要比考场内多得多。
不过进士科越来越清贵那是毫无疑问的,而仅次于进士科的算是明经科。
进士考诗赋,读死书的人必定作不好诗。但像明经科试则非读死书不可。唐代明经科考的帖经可比进士科要范围广得多。
唐太宗要颜师古考定《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和《春秋左传》经文为“五经”,考生必须熟读这四十多万字的著作,考试时由考官掩蔽经书前后两边,中间只留一行,又用纸帖住一行中的三个字,让考生读出被帖的三个字。这种考试方法,就叫做帖经。如此考试,能录取的当然只能是一些书呆子,远远不如进士有真才实学。
唐代官员,进士出身的称清流,多做朝官;明经等其它科考出身的称浊流,也有做朝官的;清流和浊流统称为流内。
而通过别的途径当官的称流外;有一定才学而无法出仕的就是今天相沿成习后所说的不入流。
在官场上,清流看不起浊流,流内看不起流外,互相仇视,互相斗争,把古代官场搞得纷纷乱乱。
盛唐与白居易齐名的大诗人元稹自幼聪颖,博闻强记,十五岁举明经科及第,但唐代重进士轻明经,元稹交结宦官才在朝中做个知制诰,受到以牛僧儒为首的清流的鄙视。
一次朝官们在一起吃瓜,有苍蝇飞来,武儒衡挥扇驱蝇,看了元稹一眼,说:“这东西从哪里飞来?”从这种极度的傲慢轻蔑中可以看出进士及第官员的自负心理。元稹不堪其辱,奋志抵砺,在二十七岁时重入科场,终于及进士第,官拜监察御史,出了胸中恶气。
所以就能够想象以前的王维为什么执着于进士科,而非明经科了,清流升起官真的非常容易,只需先去修个史编个书,然后从拾遗当起,再做个御史,走言官嘴炮路线,喷得人越多、品级越高,并且能喷到点子上,那升官的速度不要太快。
当然,在唐朝如果想要做到最高层,肯定要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的,光靠一张嘴还不够,还必须要有做事的能力。
殿试的考试过程也十分庄严,在前一天,由鸿胪寺官员在特定的考试地点负责设置御座、黄案,由光禄寺官员安放试桌,排定考生座位。
今天已经是殿试日了,王维与诸多参加殿试的贡士,在黎明时分到用来考试的宫殿的门前进行排队等候。
年纪轻轻的王维,在贡士们之中显得十分显眼,因为其中有不少贡士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比如其中有个叫徐安贞的贡士,居然已经有四十八岁了,还有一个叫李伯鱼的,也有三十多岁,而同样三十多岁的裴耀卿与李林甫,一个是正五品上的长安县令,还有一个则是正五品下的太子中允,这人与人的际遇,真的无法相比。
年龄,对一个官员来说,非常重要,年纪越轻,便意味着能够走得更远。
因此即便在场的贡士中,有不少都嫉妒王维的年轻,但对王维却总是十分客气和善的,王维的名气与才华,足以镇住那些嫉妒他的人。
内侍给每个贡士都发了一包宫饼,充作早餐。
长安的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来到这里,分立两旁,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则用目光注视这些贡士,似乎在回忆当年自己的科举生涯。
首相宋璟与副相苏颋到来时,文武百官都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礼,脸上都带着极为谦恭的神色。
贡士们自然也要向百官之首的宰相行礼,王维见到宋璟一出现,那么多朝廷大佬都显出恭敬神色的模样,心中自是羡慕不已,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啊……若是再君主立宪直接限制皇权的话,宰相或许就是真正的掌控一国的存在了。
王维的野心陡然滋生,作为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老老实实的为皇权服务?
也许他无法做到心怀整个苍生,但却能够让自己的家族成为国家真正的掌控者,便如同后世某些国家的暗中掌控者都是财阀财团一般。
宋璟淡淡的扫了贡士之中为首的王维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虽然他早就知道王维才华过人,却真的没想到他能够拿下省试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