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谌瑜的声音有些虚弱。
谌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这件事,也该由为父,做个了断。”谌宴做了一辈子的文人,如今持起兵器,对付的却是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
虚青一直分神关心着师弟那厢,听到谌宴的响动,与惠岸对视一眼,用眼神示意放缓攻势。
谌宴加入其中,虚青和惠岸之间出现了一个漏洞,若是旁人,花妖必定毫不犹豫地就借着这条生路扳回局势,可那人是谌宴。
长剑刺穿心口的时候,花妖用手握住了露在心口外的剑刃。
“夫君,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却无心婚事。你的同窗曾问你,为何不愿成婚。你答他,你有窗下牡丹为妻足矣。啊?”花妖脸上落下两行清泪,上翘的尾音凄凄切切。谌宴持剑的手微微一颤。
当年他年少登科,书生意气。琼林苑中,偶遇佳人,谌宴便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更是求了皇恩,将佳人曾停伫的那株牡丹移入府中。
不过一句笑言,不想被一株花记在了心上。
谌宴将剑抽了出来:“从来便只有元绛,我心中,自始至终便只爱过她一人。”
花妖松开手,掌心一片血色。
“哈哈……呵哈哈哈……”花妖的笑声由小到大,根茎缠住的洛阳锦掉在了地上,指尖上的花朵片片凋零。
虚青持拂尘于身前,浑身戒备如拉满的长弓。花妖的笑声越来越悲凉疯狂,随时可能伤人。
“原来自始至终,”花妖喟叹,“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紫红的眸子蓄满清泪,盯着谌宴的美眸写满了恨意!
花妖尖啸一声,虚青惠岸急忙后退,谌宴却是不躲不避,乱摆的枝条倾泻了花妖所有的倾慕绝望,朝着谌宴一人缠去。
“终究是我负了你。”尖锐的根尖如同一柄柄锋利的长|枪,扎进谌宴的身体里,霎时血液四溅。
惠岸提棍想要上前,却被虚青伸手拦下来。虚青朝他摇了摇头,惠岸闭了闭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艳红妖火自花妖身上燃起,长长的枝条将谌宴扯将过去,同她自己缠在一处。谌瑜想起身,却全身失了力气。一双手突然扶住他,从背后帮着谌瑜站起来。谌瑜回头一眼,谌玖静静地看着他,眼角微红,却沉静自持。
“哥哥?”谌瑜红了眼。
谌玖颔首,转头看向谌宴和花妖,*的妖火火光冲天。谌宴被这层火光笼罩,面色被衬得多了几分红润。只见他伸手环抱住面目狰狞扭曲的花妖,柔声同她说:“别怕。”
即便知道他心中装得是另一个女人;即便当初修枝松土的情义都是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即便知道他如今同她赴死,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儿子。花妖却还是动摇了。
花枝一抖,谌宴被狠狠抛了出去,花妖的声音已经隐隐透出了元神的虚弱:“你这样的人,不配陪我同死!脏了我轮回的路。”
谌宴一惊,文霁风从背后运功将谌宴接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谌宴稳住身形,上前两步:“绛……”
他止住了话头,花妖不看他,心中却自嘲,当初以幻术迷惑谌宴,吸食元绛的精血只为相似的容貌,不是一早便知道,他爱的人本就不是自己!
“阿锦。”谌宴沉默许久,突然唤了一声。
花妖一怔,这是当初自己还是一株不能动的牡丹花时,谌宴给她取得小字,不曾想,他竟然还记得。
花妖缓缓一笑,被妖火灼烧得丑陋的容貌,笑靥如花,无端生出了妩媚艳丽。
“谌宴,下一世,若我转世为人,定不要再遇上你。”
话音未散,花妖的身形便消失了,连带一丝妖火都不曾留下。谌宴闭上眼,眼角已经微微有了湿意。
谌府之中萦绕多年的花香终于散去,庭院中一片打斗留下的狼藉。文霁风将将走到虚青身边,便听到师兄说道:“师弟,开花了。”
文霁风一怔,庭院中突然冒出了许多新芽,不过倏忽,遍地开满了红粉相间的洛阳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