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路放逃离了灶房后,却见秦峥正在院子里蹲着看烧晾的菜。此时绿色的菜已经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了白色,秦峥拿手摸着菜末,菜末便发出梭梭的声音,秦峥又碾了碾,这才道:“晒上这一日,明日就能收起来了。”
路放望着秦峥,眉目间透着不悦。
秦峥知道他想什么,不过却装作不知,只笑道:“希望这两日别刮风下雪。”
路放无语。
正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堂哥在家吗?路公子在家吗?”话音没落,就见数日不见的柳儿进了门,她一见路放,也忘记和秦峥打招呼,掩唇笑道:“路公子,我亲手挑得栗子仁儿,你看你喜欢吗?”说着动了动手中的提篮。
原来柳儿思前想后,她的婚事母亲是不会为她做主的,只能豁出去姑娘家的颜面了。可是拿什么理由去见路公子呢?做点茶点果子,熬个补汤饭羹?都不行啊,那秦峥在这方面是高手,她不能去露这个丑。思来想去,最后只好拿点现成的干果了,于是便背着母亲特意挑了上好的松栗,又瞒着三个嫂嫂熬着夜一颗一颗挑拣剥开,最后总算剥了这么半个提篮,找了个理由溜出门来,巴巴地来见路公子了。
可是路放何尝会领情这个,当下根本是连看都不曾看,只生硬地道:“劳烦柳儿姑娘惦记,只是路放无功不受禄,柳儿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柳儿既然来了,怎么会回去,虽说姑娘家面皮薄,可是这里曾经也是她的家,是以她只和秦峥打了一个招呼,便堂而皇之进门,坐下来,打开食篮,招呼秦峥一起吃。
秦峥倒也不客气,拿过来尝了一个,点头道:“好吃。”
这话音刚落,旁边屋子里还在酣睡的托雷顿时睁开了眼,马上遁着声音而来,大声咋呼道:“秦兄弟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留一份啊!”
秦峥捏着栗子笑:“不是我做的,是柳儿姑娘送过来的。”
柳儿自从上次被托雷一声吼后,就有些怕托雷,此时见托雷忽地冒出来,微微一惊,瑟缩了下,不过终究壮起胆子,勉强笑道:“托雷大哥,你若要吃,尽管拿便是。”嘴上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在流泪……这可是特特地给路公子吃的啊。
托雷却不知道小女儿的细腻心思,上前拿了提篮,抓了一把,呱唧呱唧往嘴巴里放,一开始一口一个,后来一口两三个,最后越吃越快,很快一把没了,于是又抓第二把。
柳儿心疼地盯着托雷那个贪婪的手,想制止,又不好意思,只好看向路放:“路公子,你也尝尝?”
路放摇头:“不必了。”
柳儿正待继续劝吃,这时候灶房里的翠儿出来了,翠儿见了柳儿,自然知道她的来意,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翠儿笑得甜:“哎呦,柳儿姐姐拿了松栗子来给路哥哥吃呢!”刚才还叫路公子,现在马上改口路哥哥,看谁能在这个小院子里站稳脚跟!
柳儿眼前一花,也跟着笑道:“这不是王大伯家的翠儿姐姐么,怎么也在这里啊?”
翠儿依然笑,甜甜地望了路放一眼道:“路哥哥让我帮他在灶台烧火。”说着,对路放道:“路哥哥,我看粥已经熬好了,最后放了灶台里一把火,慢慢焖着吧。”
路放点头:“极好。多谢。”
柳儿见此,心中顿感不妙,看看翠儿,看看路放,难不成这两个人竟然熟稔到如此地步,都帮着烧火了?!
托雷吃着松栗子,也看出点门道来了,当下和秦峥并排坐在台阶上,笑呵呵地道:“柳儿妹子啊,你的松栗子真好吃!”既然吃了人家的,就帮帮人家吧,于是他又道:“改明日我和你秦公子还要帮着烧火呢,不如你就过来帮忙吧?”
柳儿闻言,投以托雷感激的目光,忙点头道:“好,我一定来。”刀山火海,哪怕娘亲一万个不愿意,她也要出来帮着烧火。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又听得外面一声泼辣的叫声,很快秦家三婶出来了,她拿手指恨恨地指着柳儿,大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这个想男人的骚蹄子,平日里伺候你老娘也没见你这么殷勤,怎么看到个男人就没个人样了,巴巴地拿了好东西来喂别人那张嘴!”
托雷吃着松栗子的口顿时僵在那里了。
秦家三婶恨恨地望望地上提篮里的东西,上前叉着腰,一把揪住柳儿的头发,大声骂道:“你这个没心肝的,我的东西,就算是喂狗,我也不要给那些没天良的人吃!”
托雷一听,怒了:“好你个婆娘,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说着就要上前解救柳儿,痛打泼妇。
柳儿往常是被母亲打骂习惯了的,可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特别是当着自己心仪的路公子的面,这是头一遭。想到自己小心谨慎想要在路公子面前做出的娇俏小女儿情态,被母亲这么一闹彻底瓦解,况且又被骂得如此不堪,顿时悲从中来,咧着嘴大哭道:“娘,你也不用打我,我也不想活了,我干脆自己一头撞死得了!”说着就要往墙上去撞。
柳儿娘揪住柳儿不放,一边打一边继续骂。
托雷正要上前英雄救柳儿,忽地包姑尖叫一声:“小心,我们的菜!”
大家的目光齐齐望过去,却原来柳儿和柳儿娘的这一番挣扎,一脚正好踩在晾晒了几日的菜上,那个心疼啊!
托雷这下子也顾不上美人了,当下大吼一声:“要打滚出去打!”
这一声吼叫果然管用,柳儿娘吓得一愣一愣的站在那里,柳儿呜咽哭着,不再闹着要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