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兰摇摇头说:“还没有,风水先生说末正大殓,所以才着急把家轩给弄出来。”
阮碧点点头,不再追问,把头发找散,盘好发髻,别上白色绢花,然后到灵堂。灵堂很大,中间有帷帐隔开,二姑娘、林姨娘、孙姨娘等一干女眷都在帷帐后跪着,三少爷、四少爷等在帷帐前跪着。
二姑娘跪在女眷的第一排,阮碧想了想,走过去在她身边跪下。每有人来吊唁,必须得放声痛哭,阮碧哭不出来,只是垂首敛眸跪着,二姑娘恨得不行,连连瞪她,却又无计可施。
近着午时,忽然听到外头报:“定国公府顾大少爷前来拜祭。”
阮府一干人等先是一愣,继而眼神复杂地看着阮碧。
阮府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讣文送出去,来吊唁都是本家和亲戚,原本交好的世交名门一个都没有来过。定国公府与阮府从前就没有多少人情往来,按理说,也无拜祭的必要,便是来拜祭,也不应该是顾小白前来。何况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阮碧一回来,他就过来,实在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一会儿,脚步声响,顾小白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一身圆领素袍。隔着帷帐也能感觉到他的丰神如玉,二姑娘痴痴看一会儿,想到他是因为阮碧而来的,满心苦涩,想到母亲枉死,自己从此无依无靠,心痛如割,忍不住高声痛哭。
刚哭了几声,忽然听到外头又报:“北戎使臣敦律耶前来拜祭。”
抽泣声、痛哭声都戛然而止,整个灵常落针可闻。因此外间的脚步声就特别的清楚,笃笃笃,一步一步,好象走在大家的心头。
敦律耶走进来时,看到孝子和执事们一脸震惊,嘴角轻蔑地撇了撇,捻起三支香,走到灵堂前,正要行礼。眼角黑影一幌,跟着一盆纸灰挟着没有燃烧尽的纸钱兜头兜脸地扑了过来,他连忙往旁边一闪,眼睛还是迷进了灰。
变故乍起,大家都愣住了。等半空里飘飘洒洒的纸灰落下,只见敦律耶掩着眼睛退到门侧站着,一名随从拿茶水给他洗眼。顾小白站在柱子边,满脸纳闷,长袍下摆沾满纸灰。敦律耶的一名随从拔出刀指着二姑娘的脖子,二姑娘昂着头,红肿如核桃的眼睛怒视着敦律耶说:“敦律耶你这个蓄生,陷害我母亲,囚我兄长,不觉得问心有愧吗?我诅咒你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敦律耶眯着眼睛,说:“阮夫人向我求药,我好心好意赠送给她,何来陷害一说?再说她是死于二十背杖之下,与我并无干系。二姑娘要问罪,也得找准事主。至于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这话别人说得,姑娘可说不得。阮夫人与我相谈甚欢,提出要将你许配与我,我也有此意,正准备过了七七就向阮侍郎提亲。”说到最后,语气颇为轻佻。
灵堂里还有其他宾客在,不曾听说这桩秘事,都瞪大眼睛。
二姑娘不想他如此无赖,竟在大厅广众之下将这种私话说了出来,特别是顾小白还在场。颜面尽失,只觉得生不如死。原本大夫人过世,她心里悲痛,天天嚎哭,早就耗尽心力。急怒攻心之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姨娘和孙姨娘怔了怔,忙上前,将她扶到帷帐后,又是按人中,又是放血。三少爷四少爷年幼,早就吓得簌簌发抖,一干女眷也都头发长见识短。执事是族人,却深怕涉及宫廷朝堂之争,不敢说话。因此,灵堂里群龙无首。
阮碧只好站出来了,低声吩咐:“林姨娘,孙姨娘,你们把二姐姐扶到里屋时,寻个郎中看看。”
她声音不高,却清亮,大家顿时有种耳朵如清水洗过。
顾小白精神一振,转头看着帷帐,可惜帷帐颇为密实,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母亲过世,我家二姐悲痛过度,行为失常。方才泼灰一事,我代二姐向将军道歉。”阮碧说着,曲膝一礼。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听闻将军从小行伍出身,身经百战,原以为只是行军布阵厉害,不想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无中生有的本事更是已臻化境,竟然将我二姐姐说晕过去,当真是厉害之至。佩服,佩服。”
这番话是损之又损,敦律耶硬着头皮说:“过奖,过奖。并非我厉害,我看是二姑娘因为大夫人过世,心力交瘁才晕过去的。”
“如此说来,与将军一点干系也没有。如同我母亲的死,与将军也是全无干系?”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