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婧倒是没在乎妹妹的纠结,她在转头仔细瞧了蔡妩一会儿后,拉了妹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当年我出嫁时,大母曾把我叫进去说了很多话。有一句我倒是至今还记着:‘夫妻俩过日子哪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那么绝对?这日子怎么过不都全在你。你是要做事事为他着想,凡是为他操办的贤妻还是要做红袖添香,知冷知热的爱妻,你得心里有个谱。问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如好好盘算盘算你将来怎么过。姐跟你说,这夫婿是好是坏别人说的不算,你自己心里透彻才行。你明白吗?”
说完不放心地点了点蔡妩的心窝处:“你这里一直都通透,刚才那些话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管休啊,有一个就够了,你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就成了。”
蔡妩眉角跳了跳,心里叫苦,却死活也说不出话来:我说姐唉,您老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这事儿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啊。还有,你那副我是为你好,你千万别做啥让人失望的事的表情是啥意思啊?
阿婧看着妹妹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当她是被自己猜中心思,这会儿有些难为情了,相当理解地拍拍妹子手背,瞧了瞧门外才低声在蔡妩耳边体贴地说了句:“上午的时候大母她们会和我在一起,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趁早办吧。”说完冲蔡妩眨眨眼睛,施施然地站起身,找到杜若后抱过儿子潇洒地离开了。就留蔡妩一个人辩无可辩,有口难言地对着梳洗用的毛巾脸盆发傻。
杜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拿着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捯饬着头发,速度堪比蜗牛。
杜若看着不忍心,叹了声气后把正神游的蔡妩叫醒,手脚麻利的接过梳子,一双秀白的手在青丝间熟练的穿梭,相当迅速地给蔡妩梳完头,又特上道地把自己姑娘摆在水盆前,边看着蔡妩洗脸边催促:“姑娘,前头已经见完礼,马上就要用饭,你得快点过去。要不夫人就该派人来催了。”
蔡妩收拾完以后皱着一张小脸被杜若催着往前厅赶。路上边走边小声嘀咕地对杜若说:“杜若啊,你家姑娘看上去真的很……笨?”
杜若上上下下打量了蔡妩一通后,正要一脸认真状点头就被蔡妩挥手拦下了:“不,你还是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咱还是接着往前走吧。”
杜若眨眨眼,点头“哦”了一句后接着跟着蔡妩往饭厅走。
等她们到的时候,早饭已经开席。蔡妩在厅口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今天这顿饭气愤不寻常:
除了小江宁在厅里不嫌累地来回跑着被她阿姊追着喂饭,其他几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尤其蔡家三位男丁之间更是举止诡异:先是她阿公一改谈笑作风,面无表情的一副阴沉样地把视线当x光使,在他两个儿子之间直刷刷;再是她大哥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不动弹,被陈倩暗暗里戳了一胳膊肘以后才机械地拿起筷子,只眼睛仍是不是扫向自己阿公和兄弟。最小的那个就更奇怪了,连练箭用的扳指的都没摘下来就这么身体笔直的跪坐在桌案前。一张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俩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碗里的饭菜,要是忽略他攥筷子的力道和下箸时的凶狠模样,蔡妩没准儿会以为他看上自己的饭碗了。
蔡妩被这古怪气氛搞得心里发毛,转身对杜若低声说:“你去查查昨晚到今天早上出什么事了?等回去了告诉我。”
杜若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悄默声地从门边离开。
蔡妩看着杜若走远才转身跨进厅中,给蔡斌和王氏行礼后才走到自己的餐案前,刚坐下拿起筷子就见蔡威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蔡妩被盯的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摸摸脸,疑惑地看向自家美正太: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蔡威沉默地瞧了自个儿姐姐一会,微阖着眼睛转过脸后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冲蔡斌行了一礼后,狠狠地瞪了蔡平一眼后,转身出门了。
蔡妩看着蔡威没动多少的席案,和蔡平要起身追人的样子,不由把视线投到自己母亲身上,俩眼睛满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对上女儿视线后用手不起眼地往蔡斌那里指了指,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见蔡斌在看到大儿子起身后“啪”的一下撂下筷子,沉声说道:“怎么?一个闹还不够?给我坐下。”
蔡平万分委屈,张张口正欲申辩,结果看了看自己老子的阴沉脸色,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蔡妩扒着饭,暗地里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倒也把事情推测个七七八八:八成是蔡威那小破孩不晓得办了什么事跟大哥起了争执,然后哥俩争吵的时候被阿公抓包了。蔡威那性子,又拧巴又倔强,平日里老一副小人精模样,这次没准儿会被阿公罚,心里正闹别扭也说不定。
只是阿公一向是个好脾气的,到底什么事能让他摆出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样子呢?蔡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等好不容易挨过这顿索然无味,让人坐如针毡的早饭后,蔡妩几乎用逃的速度离开饭厅。临出门的时候听见蔡斌跟王氏说让她带人准备嫁妆的事,然后话锋一转,声音毫无起伏地对蔡平来了句:“平儿,你跟我来书房。”
蔡妩听了挑挑眉,边出门往前走边不厚道地低着头想:这是要挨骂了吧?看,阿公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对哥哥订下的婚期还是很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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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回去没多久,杜若就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怎么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蔡妩放下手里正比色的绣线,望着杜若问道。
杜若微微皱眉,斟酌了一会儿轻声说“具体情形是什么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昨晚上二公子在去大公子院子时,半路折回来了。今天一早,二公子从靶场下来就直接拿着个布袋去了大公子那里。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后来就起了争执……据说,还动了手了。”
蔡妩一愣,一脸不相信地笑着说:“怎么可能?哥哥根本不会和威儿动手。”
杜若也点点头,缓缓开口说:“大公子是没有。动手的是二公子。大公子书房门上被订了三箭。听薛远说那三箭是擦着大公子的鬓角过去的,老爷带人赶去的时箭尾还在颤。”
蔡妩张张嘴,似乎有点消化不了这个信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接着问道:“杜若,这段日子他们俩相处到底如何?我要实话。”
杜若顿了顿,思考了下终于一咬牙说:“从阳翟郭府下过文定后,两位公子就经常起些争执。尤其大公子和那边商量婚期那会儿,二公子心情相当不好。整个府里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唯恐一个不慎,触了霉头,被他罚了。”
蔡妩边听边皱着眉,听完最后一句才有些好奇的问道:“威儿罚人?他怎么罚?”
杜若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神情古怪。声音有些变调地小声说:“爱财的犯错罚月钱,爱权的犯错给调职。好面子的落面子,好名声的坏名声。二公子私下说:这是您教的,叫……蛇打七寸。”
蔡妩愣了愣后,捂着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完把绣线往簸箩里一放,拿起桌案上一碟金丝糕给了杜若一个安抚的眼神后认命地往门外走,边走边叹息:“哎,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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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后院今天特别安静。既没有孩子们玩耍的吵闹声,也没有联系拳脚的呼喝声。蔡威正站在靶场中央,单手提弓,另一只手放在眼前,歪着脑袋秀眉微蹙,既像是思考又像是发呆。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围着几个孩子,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年纪不等,都在目露担忧地看着他,却没一个上前吱声的。